杨过离开天牢，并未回转住处，而是径直朝着万卷窟的方向走去。
手中那枚冰凉的“雨”字令在夜色中泛着幽光，正如殷如梦那双看不透的眼眸。
万卷窟是真正的石窟，是明教贮藏典籍、重宝的殿阁，依山而建，结构繁复，内藏无数机关暗道。
圣火令便是在其中最深处的圣坛失窃。
窟外守卫森严，火光映照下，持刀教徒神情肃穆。
杨过亮出雨字令，守卫验看后，虽面露诧异，却还是恭敬地放行。
窟内甬道深邃，两侧石壁上镶嵌着长明灯，光线昏黄，投下幢幢黑影。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与一种奇特香料混合的气味，寂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
他依照记忆，朝着圣坛方向走去。
越往深处，空气愈发阴冷，灯火也愈见稀疏。
“站住！”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圣坛入口的岔路口，一个魁梧的身影如同猛虎盘踞，挡住了去路。
此人一身素白法王袍，袍上绣着狰狞虎首，须发皆有些虬结，环眼豹眉，不怒自威，正是主掌明教征伐、性情刚猛暴烈的白虎法王——司徒烈。
”司徒烈声若洪钟，在甬道内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前方禁地，滚回去！”
杨过停下脚步，神色不变，举起手中令牌：“殷法王令牌在此，特来查验圣火令失窃现场。”
司徒烈瞥了一眼令牌，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殷师妹的雨字令？她对你真是信任。连雨字令都给你。哼！此地已由我与玄武法王共同戒严，谁也不能进！尤其是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外人！”
杨过眉峰微挑，语气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却暗藏锋芒：“司徒法王如此紧张，莫非是怕我这‘外人’，瞧出什么端倪，坏了某些人的好事？”
“放肆！”司徒烈勃然大怒，他最受不得激将，尤其对方还是个年轻后辈，“黄口小儿，安敢在本座面前饶舌！速速滚开，否则休怪本座拳脚无情！”
“底线？”杨过轻笑一声，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张诚蒙冤，真凶逍遥，法王急着给人定罪，是想掩盖什么？”
“你找死！”司徒烈暴喝一声，周身气势陡然炸开，如同猛虎出柙，狂暴的气劲席卷甬道，比之止水的沉凝厚重，更多了几分霸烈与杀伐之气。
他二话不说，一拳直捣杨过面门，拳风刚猛无俦，隐带风雷之声，正是其成名绝技之一“白虎破杀拳”。
杨过瞳孔一缩，心知此人武功走的是刚猛一路，内力深厚，不可硬接。他身形如鬼魅般飘忽后撤，同时并指如剑，掌力吞吐不定，似柔实韧，旨在化解牵引对方霸道的拳劲。
拳掌并未直接相交，但两股强劲的力道已在空中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气爆。
杨过只觉一股巨力涌来，身形借势向后飘飞，卸去大半劲力，心中暗凛：这司徒烈果真有几分本事。
司徒烈一拳落空，更是恼怒，虎目圆睁，踏步上前，双拳连环击出，拳影如山，笼罩杨过周身大穴，劲风激荡，将墙壁上的长明灯火焰压迫得明灭狂舞。
杨过凭借绝顶轻功与变幻莫测的掌法周旋，在狭窄的甬道内趋避自如，时而如柳絮随风，时而如惊鸿乍现，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重击，并以精妙掌法反击。
两人一时间拳来掌往，气劲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斗得难分难解。
就在激战正酣，司徒烈久攻不下，怒气更盛，准备施展更强杀招之际，一道慵懒而柔媚的声音忽然传入场中：
“哟，司徒师兄，好大的火气呀。怎么跟小妹的药童动起手来了？”
随着话音，一抹殷红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甬道一端，
正是朱雀法王殷如梦。她依旧是那身红衣，莲步轻移，仿佛没看到场中凌厉的劲气，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司徒烈攻势一缓，收拳后退半步，瞪着殷如梦，语气不善：“殷师妹！你来得正好！这小子偷了你的令牌硬闯禁地，还出言不逊，本座正要替你教训他！”
殷如梦走到两人中间，先是瞥了杨过一眼，眼波流转，似有深意，随即转向司徒烈，娇笑道：“师兄息怒。几位师兄既已命我全权负责此案侦办，那么这圣坛现场，我自然有权进入勘查。这小药童持我令牌，亦是受我之托，协助调查。莫非师兄认为，我这查案负责人，连带我请来的帮手，连案发现场都不能看一眼了？”
她这番话有理有据。
司徒烈脸色一僵，粗声道：“师妹！并非为兄阻拦，只是此地方才我与江师弟已初步查验过，并无明显线索。此子来历不明，万一……”
“万一什么？”殷如梦打断他，眸光清冽，“万一他找到了师兄未曾发现的线索，岂不更好？圣火令失窃乃我教头等大事，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多一种思路。师兄难道不希望早日寻回圣物吗？”
她句句在理，司徒烈一时语塞，他重重哼了一声，虎目在杨过和殷如梦身上扫过，终究是侧开了魁梧的身躯，让出了通路，瓮声瓮气道：“既如此，师妹请便！只是莫要破坏了现场痕迹！”
“多谢师兄通融。”殷如梦微微颔首，随即对杨过道：“小蛇儿，我们进去吧。”
两人不再理会面色不悦的司徒烈，径直走向圣坛中央。
司徒烈看着两人消失在甬道尽头，重重哼了一声，环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与烦躁，他转头望向圣坛深处那幽暗的入口，粗犷的眉宇间笼罩上一层阴霾。
踏入圣坛内部，外界的光线与声响骤然隔绝。
杨过停下脚步，对身侧的红衣女子微微颔首：“方才，多谢法王出言解围。”
殷如梦闻言，眼波流转，并未立刻回应。
她指尖拂过身旁冰凉的石壁，缓步走近，空气中那缕独特的冷香似乎更浓郁了些。
她在一步之遥处站定，抬眸看他，朱唇轻启，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的玩味：
“小蛇儿，你这‘谢’字，说得未免太轻巧了些，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
她微微倾身，“你仔细数书，从你上山以来，你都谢了我几次了，如梦所望的……可不是这般客套的言辞。诚意，总需有些实质的表示，不是么？”
杨过突然抬手扣住她的后颈，毫无征兆地俯身封住了那双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唇。
殷如梦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
一吻终了，杨过稍稍退开。
“这‘谢’字……”她嗓音较平日更低柔几分，“总算有了几分重量。”
她指尖顺着他胸膛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他心口处，感受着那强而有力的搏动。
“小蛇儿，早这般知恩图报，岂不是省去许多周折？”
月光勾勒着她含笑的侧脸，那笑意终于抵达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