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婆婆带的路,比之前的暗河和溶洞更加难行。并非崎岖,而是充满了无声的杀机。
他们穿行在一片被淡紫色薄雾笼罩的原始密林中。树木高大扭曲,枝叶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得发闷的香气,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屏住呼吸!尽量少吸气!这是‘瘴母林’,吸多了神仙难救!”金花婆婆头也不回地警告道,她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偶尔还深深吸两口。
众人闻言,吓得赶紧捂住口鼻。李大魁背着陈土,只能用衣服捂住口鼻,行动更加艰难。苏九儿注意到,金花婆婆走过的地方,那些色彩斑斓、一看就有剧毒的蛇虫鼠蚁都纷纷退避,仿佛遇到了天敌。
“婆婆…您不怕这瘴气?”苏九儿忍不住问。
金花婆婆得意地哼了一声:“老身从小在毒虫堆里打滚,这点瘴气算个屁!你们跟紧了,踩着我的脚印走!一步都不能错!这林子里埋的‘好东西’可不少!”她说着,用拐杖点了点旁边一株开着艳丽红花的植物,那花蕊里立刻爬出几只米粒大小、通体血红的蚂蚁,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果然,众人发现金花婆婆的路线极其诡异,有时要绕开一片看似普通的草地,有时要侧身挤过两棵挨得很近的大树。有一次李大魁不小心踩偏了一点,落脚处松软的泥土突然塌陷,露出下面一个布满尖锐木刺的陷阱!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收脚,惊出一身冷汗。
“说了跟紧!想变刺猬啊?”金花婆婆回头骂道。
穿过瘴母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出现在眼前。但山坡上的景象,却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山坡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包!有的墓碑歪斜,有的坟头塌陷,露出里面腐朽的棺木。枯骨半掩在泥土和荒草中,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凄厉的啼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尸腐味和浓烈的草药、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里赫然是一片规模不小的乱葬岗!
“到了!”金花婆婆拄着拐杖,站在乱葬岗边缘,语气平淡,“这就是老身的地盘。”
饶是李大魁胆大,看着眼前这鬼气森森的场景,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娜依古丽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苏九儿的胳膊。
“别杵着了!死人比活人老实多了!”金花婆婆不耐烦地催促,“跟我来!”
她带着众人,熟门熟路地在坟包间穿行,七拐八绕,来到乱葬岗深处。这里有一个用巨大青石垒砌的、半嵌入山体的石屋。石屋周围寸草不生,地面撒着厚厚的白色粉末(石灰和驱虫药),空气中那股混合气味更浓了。石屋门口挂着几串风干的毒虫和兽骨,随风轻轻碰撞,发出瘆人的声响。
“进来吧!”金花婆婆推开沉重的木门(门板上刻着驱邪的符文)。
石屋内比想象中宽敞干燥,虽然简陋,但生活用具一应俱全。靠墙是几个大架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瓦罐、竹筒、葫芦,里面显然养着各种毒虫。墙角堆放着晒干的草药。屋子中央有个火塘,里面的炭火还散发着余温。
“把他放那边草垫子上!”金花婆婆指着火塘旁一块相对干净、铺着干草的角落。
李大魁小心翼翼地将陈土放下。陈土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皮肤下的荆棘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金花婆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陈土旁边,再次仔细检查。她枯瘦的手指在陈土的手腕、额头、胸口几处按压,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她将耳朵贴在陈土的心口听了许久,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婆婆,老板他…”李大魁紧张地问。
“闭嘴!”金花婆婆烦躁地打断他,站起身,在屋子里烦躁地踱步,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造孽啊!真是造孽!这小子…他体内那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诅咒那么简单!”
她猛地停下脚步,指着陈土,对苏九儿等人说道:“那东西像是有生命!像藤蔓!在疯狂地扎根,吸他的精血,啃他的骨头!他之前爆发那几下,就是那玩意儿在借他的命往外钻!现在钻不出来,就掉过头往死里啃他!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他就得被吸干榨净,变成一具披着人皮的荆棘架子!”
她的话如同冰锥,刺得众人浑身发冷。
“婆婆!求您救救他!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李大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虎目含泪。
苏九儿也深深鞠躬:“婆婆,无论什么代价,请您指点一条生路!”
金花婆婆看着他们,又看看草垫上气息奄奄的陈土,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但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她走到一个架子旁,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布满虫蛀孔洞的黑色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没有蛊虫,只有一张残破不堪、颜色发黄发黑的古老兽皮地图。
“这是当年你二叔那混小子,跟老身一起从尸王洞外围摸出来的玩意儿,”金花婆婆将兽皮地图摊开在火塘边,指着地图中心一个用暗红色颜料标记、如同巨大虫巢般的复杂洞穴结构,“万蛊窟…真正的核心区域!”
她手指用力点在标记点上:“这里面,传说有一处‘地心乳’汇聚的灵潭!那‘地心乳’是大地精粹,蕴含磅礴生机,最能滋养稳固根基,修复本源创伤!如果能取来一点给这小子服下,或许…或许能暂时稳住他体内那要命的‘刺儿头’,吊住他的命,争取些时间!”
“万蛊窟核心?地心乳?”苏九儿看着地图上那狰狞的标记,倒吸一口凉气。光是外围就让他们九死一生,核心区域…那绝对是十死无生的绝地!
“只有这个法子?”李大魁声音干涩。
“只有这个!”金花婆婆斩钉截铁,“而且必须快!这小子等不起!”她看着地图,又看了看昏迷的陈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黑岩那老鬼肯定在寨子里憋坏水!老身跟你们一起去!这黑石寨的禁地,老身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拦!”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希望伴随着巨大的凶险降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残破的兽皮地图和昏迷的陈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