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跪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
她听懂了。
就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湛陵牵扯到自己的那次。
再联想到今日一早被拉去小黑屋验身，几个嬷嬷冷着脸翻查她身上的每一寸痕迹，还不准她出声反抗……
一环扣一环，只等着今日这一出。
可能昨晚这群人已经商量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是湛陵是怎么说的，总之，她“护过”湛陵这一遭的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
而大夫人现在要给她的，不是恩赏，而是……牵住她，困住她。
一个名声被沾染、还妄图攀附世子的表小姐，哪怕她是受害者，也终究失了清白。
可侯府世子——
湛陵，是要继承家业的，是未来要站在朝堂上的人。
名声？
传出去哪怕半句风言风语，都会成为他仕途上的泥点。
她若不从，大夫人就能说她勾引在先，坏了家声。
可能拉着她去浸猪笼。
她若答应，便是顺水推舟，甘愿受封为妾。
沈姝指尖攥紧了裙摆，背脊却挺得笔直。
她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一份规整漂亮的压迫书。
幸好湛陵拒绝了。
沈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丢丢小失落。
啧，这不就是人家对自己没意思吗？
她脑袋低着，心里却已经开始骂街：
狗男人，那晚上你喘得比谁都狠，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她蹭个光都蹭得这么卑微，合着你那点欲火都归零得这么快？
沈姝努力维持着跪姿的端庄，心底却在翻白眼翻到天灵盖。
不过这狗男人态度摆得这么死，倒也算是替她挡了刀。
大夫人原本还想再推一推，见自家儿子脸色都冷下来了，也只得作罢，语气不冷不热：“罢了，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勉强。”
说着，又瞥了沈姝一眼，语气意味不明：“你留下来，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沈姝还没反应过来，正琢磨是不是该“老实交代”、顺便装个无辜撒点娇，结果旁边那位湛世子爷——
一动不动。
他仍旧靠坐在椅背上，指尖把玩着那块墨玉，神情懒散，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沈姝：“……”
大夫人：“……”
屋里安静得连风都不敢动，大夫人终于还是开了口，语气里带了点压不住的无奈：“你祖母今日也唤你，说是要与你说话。你还是早点过去请安吧。”
湛陵这才慢悠悠抬眼，冲她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句：“嗯。”
刚起身，衣摆一拂，他目光就转到了跪着的沈姝身上。
“正好，”他语气淡淡，却带着种莫名的理所当然，“我也有话要与她说。今日先带她离开。”
沈姝：“……”
大夫人：“？”
……
沈姝到底还是跟着湛陵离开了。
她从地上起身时，膝盖还带着点微麻，走出两步就被湛陵随手拽到身侧。
湛陵这个主动行为，让沈姝吓了一跳，也能感觉自己身后，大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像是把人剖成几层的刀子，一刀一刀慢条斯理地往她骨缝里扎。
沈姝心虚得很。
行吧，这回算是得罪大主子了。
可再看走在身边的湛陵，沈姝眼底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困惑。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他在意吧，每次她跟湛丞多说几句，他那脸就冷得像要结冰，眼神跟刀子似的往人身上剐。
可真要说上心，他又总装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模样，像刚才那种压根不愿纳妾的斩钉截铁……
可偏偏，换没人搅局的时候，他对她又不算差，甚至——还有点温和。
沈姝暗暗皱眉。
你到底是在意呢，还是不在意啊？
搞得沈姝一个穿书的都快看不懂剧情走向了。
而沈姝为什么没往吃醋方向想，也是觉得不可能！
她对付湛丞都是软磨硬泡。
湛陵自己也就腻歪过那么一次。
沈姝实在不觉得他会“第一次见色起意”就喜欢上自己。
真要是那样，那他也太肤浅，太狗了。
而且这人长得那么正，眉眼清隽，气质清冷，一副头上自带圣光的样子，跟“色狼”这词压根儿沾不上边。
沈姝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歪歪，一边悄悄瞄了他一眼，正想试探着开口套点话。
结果下一秒，湛陵忽然转头看向她，嗓音低而温淡：
“我不会让你做妾。”
沈姝：“？？？”
她脑袋都“嗡”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这句台词，太像“情深不寿”的预告了——
你这副深情样子，很容易让她误会啊！
沈姝眨了眨眼，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一本正经问他：“那你是想……让我做什么？”
她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湛陵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挑：“你想做什么？”
沈姝：“……”
你别给我开选项啊！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选了个十八禁的答案！
只不过沈姝也开始激动起来。
他不让她做妾？
等等——
等等等等——
这是不是说明湛陵其实……喜欢她？！
要不然干嘛顶着他娘的脸色发话？
还这副温柔深情的模样？！
沈姝脑海里已经开始放烟花，连“湛府世子正妻入场曲”都响起来了，她嘴角都快压不住，一边控制表情一边疯狂在脑内酝酿台词：
不能太直接，得委婉一点，欲拒还迎那种——
结果还没等她把“其实世子今日之言，姝儿心中颇感……”酝酿出口，湛陵却突然转头，语气不轻不重：
“你和湛丞，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姝：“……”
你他娘的、你他、你、你……
她脑海里的礼花瞬间炸成一堆黑烟。
刚才还在幻想嫁入世子的锦绣大路，现在直接被湛陵一口呛回现实——
原来不是深情，是盘问啊！
是你在审我！
沈姝心里骂得飞起，脸上却还得挂着点被“误解”后的娇弱无辜。
她眼珠一转，嘴角一扯，迅速切换模式：“我和二少爷……就是正常亲戚关系呀，您也知道，我是沈家人，湛世子又素来待人宽厚……”
这理由说完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沈姝正准备照这个思路继续忽悠下去，谁知湛陵却忽然换了个角度，歪着脑袋靠近她，语气轻得像随口一问：“你很害怕他？”
沈姝猛地一愣。
脑子“嗡”一下炸了，整个人像被针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