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的手指刚刚触及时空壁障的涟漪,2009年京都塔的轮廓便诡异地折射出七重交叠的幻影。几乎同时,海东腰间的diend驱动器发出刺耳的警报蜂鸣,缠绕其上的品红色围巾表面,竟自行浮现出复杂的能量流动图——所有紊乱的时空信号,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指向远处一座被重重樱瓣虚影笼罩的和风别墅。
\"果然是士的...\"夏海话音未落,剧烈的空间扭曲感猛地袭来,视野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吞噬,她只觉天旋地转,意识便沉入了黑暗。
“夏海小姐?醒醒,醒醒啦!”小Kivala焦急的声音像一根细线,将夏海从昏沉中缓缓拉回。
意识在一种奇异的、近乎凝固的寂静中复苏。掌心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带着泥土的腥气。她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潮湿的石板上,青苔斑驳。就在她手边不到半米的地方,半截锈迹斑斑的怀表链散落着,表盘玻璃碎裂成蛛网,凝固的时针分针,精准地指向三点十七分——正是他们启动次元跳跃的时刻。
“小Kivala,我们现在在哪?”夏海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还有些沙哑。
\"看来有人不太欢迎访客走正门。\"海东的声音从旁边一丛茂密却透着死气的蔷薇后传来。他深蓝色的披风上挂了不少苍耳,正用diend枪管谨慎地拨开一簇枯败的藤蔓。暗红色的叶片簌簌落下,露出了后面一块锈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铁艺门牌:【门矢邸·闲人禁入】。
夏海试图撑起身体,右手却陷入了一滩粘稠冰冷的泥浆中。她这才惊觉,脚下整片土地都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泽,像是被无数次血液浸透又干涸。四周是成片低垂的、未曾绽放的向日葵,巨大的花苞以怪异的弧度统一朝向别墅的方向,苞衣表面布满了青紫色的、如血管般凸起的经络,仿佛里面正孕育着某种活物,在不安地搏动。
海东用靴尖踢开脚边一个半埋的陶罐。滚出来的并非卵石,而是七枚早已褪色、边缘带着焦黑灼痕的金属徽章——每一枚都清晰地刻着门矢家的枫叶纹章。就在他弯腰准备拾取的刹那,整片死寂的花田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数千个沉重的花苞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厚布被暴力撕裂的脆响!
十二道裹在破败灰布斗篷中的身影,如同从暮色本身凝结而成,悄无声息地浮现在花田边缘。他们脸上覆盖着造型扭曲的飞鸟状面具,手中锈迹斑斑的镰刀在残阳余晖下泛着幽冷的铜绿。为首者的面具右眼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内部精密咬合的齿轮结构,闪烁着非人的冷光。夏海本能地后退半步,鞋跟却不慎撞碎了半掩在泥土中的一个相框——褪色的照片里,十五岁的门矢士正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讥诮笑容,左手随意拎着一个已经扭曲变形的decade驱动器雏形,右脚则踏在一块模糊的、似乎是骑士盔甲的残骸之上。
镰刀撕裂空气的尖啸骤然响起!
海东反应极快,一张金色卡片甩手射出,与劈向夏海的镰刀刃口狠狠相撞,爆开的火花短暂地照亮了更多细节:这些守卫斗篷下并非血肉,而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机械化肢体,关节处缠绕着早已干枯发黑的常春藤蔓。夏海晶体化的右臂险之又险地格挡住另一柄斜刺里劈来的镰刀,金属碰撞的刺耳锐响惊起了栖息在别墅阁楼檐角的大群乌鸦。在纷乱飞舞的黑羽间隙,夏海敏锐地捕捉到最高处露台一闪而过的白色裙摆残影。
\"退下。\"
一个如同生锈齿轮在石板上艰难碾磨的沙哑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所有镰刀守卫的动作瞬间凝固,悬停在夏海鼻尖前几公分的刀刃微微震颤着。一个身影提着老旧的煤油灯,从别墅门廊浓重的阴影里缓缓踱出。昏黄跳跃的火苗透过玻璃灯罩,将他佝偻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地上宛如狰狞的巨人。夏海的目光落在他枯瘦的右手上——无名指齐根而断,断口处套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指环。
影月伸出完好的左手,掌心托着一块正在缓慢融化的柠檬糖。那些戴着飞鸟面具的守卫,面具下的机械眼红光剧烈闪烁,如同被滚水浇灌的蚁群,仓皇地向后急退,破败的斗篷挂住了花茎,扯落大片早已失去生机的叶片。当最后一道灰影消失在篱笆墙的阴影中时,掌心的糖块也恰好滴落最后一滴粘稠的琥珀色糖浆。
\"让贵客受惊了。\"老管家影月弯腰,动作迟缓却精准地拾起地上裂开的相框。那道裂痕不偏不倚,正好横亘在照片中少年门矢士的脖颈位置。他从绒布内袋掏出一块擦得锃亮的单片眼镜,仔细地擦拭着相框玻璃上的泥渍,\"这些孩子,总是…过分热情了些。\"
海东的diend枪管依旧稳稳地指向影月,没有丝毫放下的意思:\"用镰刀打招呼的热情?还真是别具一格。\"
\"自从少爷…嗯…对庭院防御系统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良’之后,\"影月的声音毫无波澜,用怀表链灵巧地卷起地上散落的七枚枫叶徽章。徽章在他枯瘦的指间悬浮、旋转,最终拼合出一个残缺不全的枫叶图案。就在最后一片叶子归位的瞬间,别墅高高的阁楼深处,传来一阵清脆、空灵的八音盒发条转动声。
叮叮咚咚的乐音流淌而下。刹那间,别墅上百扇窗户由内而外次第亮起温暖的橘黄色灯光。盘踞在墙壁上的枯败常春藤在光晕中仿佛获得了生命,藤蔓舒展、交织,竟在建筑表面形成了华丽繁复的幕帘纹理。夏海这才惊觉,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藤蔓,实则构成了某种精密的机械纹路——叶片与枝条的间隙,金属齿轮的轮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小Kivala似乎被什么吸引,俯冲下来啄向影月袖口的一枚金属纽扣。令人意外的是,坚硬的纽扣竟应声裂开,从中迸溅出几滴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类似花蜜的液体。夏海下意识伸手接住一滴,指尖触碰到液体的瞬间,一个清晰的画面涌入脑海:年幼的门矢士正握着妹妹小夜的手,小心翼翼地倾斜着沉重的黄铜水壶浇花,水流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小小的、转瞬即逝的彩虹。
\"请随我来。\"影月怀表链上系着的一枚小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清响。随着铃声,前方密集诡异的花海如同拥有意识般,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海东目光锐利,注意到影月那双旧皮鞋踩过的地方,泥土会短暂地浮现出模糊的照片残影:十二岁的门矢士在暴雨中奋力用身体护住相机;二十岁的门矢士小心翼翼地为一只翅膀受伤的小蝙蝠包扎;甚至还有一个画面,浑身浴血的门矢士在清冷的月光下,沉默地播种着向日葵的种子……
踏上通往别墅主入口的螺旋上升木质栈桥时,夏海注意到栈桥的木质栏杆上系着许多早已褪色的许愿签。其中一张字迹稚嫩却透着倔强,用毛笔写着\"要让全宇宙的向日葵同时开放\",墨迹被雨水长久冲刷,晕染开如同翅膀的形状;而最新的一张字条墨迹尚新,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是小夜的笔迹:\"哥哥说花开时会有七种颜色的风\"。
小Kivala突然发出急促的鸣叫,残缺的蝠翼无意中扫落了一张夹在栏杆缝隙里的许愿签。海东眼疾手快地捡起那张泛黄变脆的纸片,上面赫然是他自己十五岁时写给门矢士的、字迹张狂的挑战书!而在纸片的空白处,却用稚嫩得多的笔迹添了一行小字批注:\"偷东西的小孩要罚种一百朵花\"——那分明是小夜幼年的字迹。
\"小姐在三楼画室。\"影月在一扇爬满了夕颜花藤蔓的玻璃门前停下脚步。夏海试探着伸手去触碰冰凉的门把手。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缠绕在门框上的所有白色夕颜花苞仿佛接到了指令,在同一瞬间无声绽放!奇异的是,每一片展开的白色花瓣上,都如同镜面般映照出门矢士不同年龄段的影像。而在最顶端一簇重瓣花朵的中心,映出的画面是浑身缠着渗血绷带的门矢士,正用滴管小心翼翼地将牛奶喂给蜷缩在他怀中的一只虚弱的小蝙蝠——那形态,分明是幼年的小Kivala。
推开画室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夏海瞬间屏住了呼吸。整间画室的地板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湖泊,倒映着窗外无边无际的、七百万朵向日葵的壮阔景象。小夜身着素净的白裙,裙摆上点缀着早已风干的各色花瓣。她背对着门口,手持沉重的黄铜浇花壶,正专注地为画架上一幅巨大的油画添加最后一抹色彩——为画中那个栩栩如生的门矢士形象,添上一笔品红色的披风褶皱。更令人惊奇的是,那颜料似乎是由碾碎的新鲜向日葵花瓣混合着清晨的露水调制而成,散发着奇异的芬芳。画中门矢士那双深邃眼眸的瞳孔,竟是用小Kivala自然脱落的细小鳞片精心镶嵌而成,在画室的光线下流转着微弱却灵动的光彩。
\"还差最后一场雨。\"小夜轻声呢喃,如同梦呓。她缓缓倾斜水壶,将清亮的水流浇向画布。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被水浸润的颜料瞬间变得立体而饱满,画中门矢士的品红披风仿佛被真实的微风吹拂,扬起了生动的褶皱!多余的油彩顺着厚重的画框边缘流淌下来,在地板上蜿蜒汇聚,竟形成了一条闪烁着微光、直指别墅尖顶的奇异溪流。夏海感到自己晶体化的右手传来一阵奇异的吸力,皮肤表面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快速闪动的连续画面——那是幼年的门矢士,无忧无虑地在灿烂的花田中奔跑、追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就在这时,海东腰间的diend驱动器突然不受控制地嗡鸣,枪口自动抬起,“砰”地一声射出一发能量弹!然而那能量弹并未爆炸,而是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凤蝶,轻盈地落在了画中门矢士的肩头,微微颤动着翅膀。
小夜似乎被这一幕逗乐了,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这笑声如同一个无形的开关,窗外那片死寂的向日葵花海瞬间有了反应——所有沉重的、布满经络的花苞齐刷刷地转动方向,如同无数双眼睛,聚焦在别墅之上!小Kivala变得异常激动,用身体不断撞击着画室的窗棂。玻璃在它的撞击下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透过这层晃动的“水幕”,夏海和海东都清晰地看到——在遥远的花田深处,一个穿着品红色夹克、身形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弯腰细致地为一株向日葵松土!
\"请触碰画框底部。\"影月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在画架旁,双手虔诚地捧起一抔湿润、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深褐色土壤。夏海依言,将晶体化的右手轻轻按在沉重画框的底部边缘。
嗡——!
一股深沉、浑厚的震动感猛地从脚下传来,仿佛整片大地变成了一颗巨大的心脏!夏海脖颈上的牙血鬼纹章瞬间变得滚烫。透过这奇异的感知,她“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景象:别墅下方深邃的地底,千万条向日葵粗壮的根系正盘根错节,紧密地编织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茧。而在那茧的核心,一团无比熟悉的品红色光芒,正如同沉睡者的心跳一般,稳定而有力地搏动着、闪烁着。
小夜将手中硕大的黄铜浇花壶缓缓倒悬。清澈的水流并未落地,而是在虚空中奇妙地悬浮、流淌,勾勒出一轮皎洁满月的轮廓。当最后一笔水痕闭合,形成完美月相的瞬间——
轰隆隆!
窗外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海骤然剧烈摇摆起来!所有紧闭的巨大花苞内部,传出了密集如同相机快门高速连拍般的“咔嗒!咔嗒!咔嗒!”声响,震耳欲聋!夏海脖颈的纹章灼热得如同烙铁,她的视野穿透了地表,清晰地看到地底那团品红色的光团,其搏动的节奏和形态,正在无意识地模仿着门矢士生前一个极其细微的习惯性动作——当他全神贯注调整相机参数时,右手的小指总会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当最后一个花苞学会微笑…\"
影月将那只布满裂痕的旧怀表轻轻贴近耳畔,表盘深处,竟然传出了幼年门矢士哼唱的、曲调简单却温暖的童谣旋律,
\"沉睡的园丁,就会带着清晨的露水…归来。\"
暮色四合,淡青色的雾霭如同薄纱,轻柔地笼罩了整片神秘的向日葵庄园。小夜点燃了一支松明火把,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光影里,无数个门矢士在不同季节、不同地点播种的背影如同幻影般浮现、交织。小Kivala突然引颈,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穿透暮色的鸣叫!
仿佛在回应这声呼唤,千万朵低垂的向日葵花盘在同一瞬间齐刷刷地昂首挺立!花苞萼片裂开的声响汇聚在一起,不再是之前的恐怖撕裂声,而是化作了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饱含期待的掌声!
就在天地间最后一线天光即将彻底隐没的刹那——
噗!
庄园深处,某个不起眼角落的花苞顶端,猛地绽放出一粒米粒大小、却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斑!这抹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金色,如同燎原的星火,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沿着广袤的花海极速蔓延!无数个花苞紧跟着次第裂开,迸发出同样的金芒!最终,亿万点跳跃的金色光点汇聚到别墅那高耸的尖顶之上,光芒流动、塑形,赫然勾勒出一个巨大而清晰的decade头盔轮廓!
夜风温柔地拂过摇曳的花田,带来泥土与向日葵的清香。就在这静谧之中,一个带着向日葵汁液特有的青涩气息、无比熟悉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拍照的诀窍啊…\"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
\"就是要耐心等待…光与影,刚好亲吻上花瓣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