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里的黑雾裹着龙傲天消失的刹那，李小凡的命火在掌心凝成的愿锁长枪突然震颤。
他盯着那只缩回地底的漆黑巨手，指节因攥紧枪柄而泛白——这不是洪荒世界里该有的力量，更不是普通混沌魔神能释放的威压。
百万年混沌漂流里，他见过被鸿蒙气冲刷的古神残骸，摸过轮回盘上刻着开天印记的裂痕，可此刻魂海翻涌的心悸，比当年被世界树根须缠住时更剧烈十倍。
\"大人！\"林浩的吼声响彻山巅。
这位浑身浴血的将领提着断刀冲过来，铠甲缝隙里还渗着龙傲天残党溅的血：\"命狱深渊的守关修士传回消息，地底震动范围正在扩大，西边三十里的葬魂谷已经裂开三道深沟！\"
李小凡的目光从地缝收回，扫过不远处正指挥手下收尸的杨将军。
这位原住民勇士原本古铜色的皮肤此刻泛着青灰，握着战斧的手在抖——他是见过世面的部落大祭司，此刻却像见了图腾里最凶恶的邪神。\"杨叔。\"李小凡扬声，声音里带着命火淬炼过的沉稳，\"带你的人去南边山坳，那里有我提前布下的避劫阵。\"杨将军猛地抬头，触及他泛红的眼尾时突然挺直腰杆，重重捶胸：\"得令！\"转身时靴跟碾碎了半块龙傲天的命劫剑碎片，火星子溅在黑雾里，滋滋作响。
\"影照万界，命归暗主。\"
一道清冷却含着金属摩擦声的低语从左侧传来。
李小凡侧头，正看见云中鹤不知何时站在两丈外的岩石上。
这个总裹着月白道袍的神秘人此刻掀开了兜帽，苍白的指尖正摩挲着半块染血的石碑——那是凤舞的侦查小队刚从地缝里扒出来的。
\"云先生。\"凤舞的声音像浸了寒潭水。
这位总戴银面的九幽盟首领不知何时出现在云中鹤身侧，玄色大氅被黑雾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九根骨笛：\"我队员说这东西是从龙傲天血雾渗入的位置挖到的。\"她银面上的月牙纹微微发亮，显然用了秘术探查：\"符文在滴血，像活的。\"
云中鹤的手指突然顿住。
他盯着石碑上扭曲的纹路，喉结滚动两下：\"这是影契文。\"他抬头时眼底闪过幽蓝微光，\"我曾在大千世界最边缘的'无妄海'见过类似刻痕——那里的礁石上全是这种文字，传说每道符文都锁着一位上古暗主的残念。\"
李小凡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鸿蒙舟残壁上那些被腐蚀的刻痕，想起数据之心曾解析出的\"暗影大界\"词条——当时以为是混沌漂流时遇到的幻境，此刻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按在腰间星辰珠上，冰凉的珠体立刻泛起微光，顺着掌心脉络渗入识海。
\"林浩。\"他没有移开盯着云中鹤的视线，\"带三千玄甲卫封锁命狱所有出口，活物进出都要搜身。\"林浩应了声，转身时铠甲相撞的脆响惊飞了几只盘旋的乌鸦。
那些乌鸦刚掠过黑雾便发出凄厉惨叫，羽毛像被无形的手扯碎，坠地时只剩血淋淋的骨架。
\"赵老。\"李小凡又看向正指挥联盟修士后撤的灰袍老者。
赵老闻声抬头，他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龙傲天血雾的黑渍：\"让所有队伍退到百里外的青枫原，用我给的阵旗布三重困灵阵。\"赵老眯眼望了望逐渐弥漫的黑雾，突然从怀中摸出块玉牌——那是李小凡前日给的\"避影符\"，在黑雾里泛着暖黄微光：\"老朽明白。\"他挥了挥手，原本混乱的撤退队伍立刻整成三列，像有条无形的线牵着众人往安全区移动。
凤舞突然轻笑一声。
她银面下的声音带了几分兴味：\"君盟主倒是早有准备。\"说着抛来半块石碑，李小凡伸手接住，指尖刚触到石面便被烫得缩了下——石碑上的符文竟在他掌心烙下淡黑色印记，像条小蛇般往手腕爬。
\"数据之心。\"他在识海轻声呼唤。
那枚嵌在魂海深处的菱形晶体立刻转动，无数淡蓝光线涌出，将符文印记包裹拆解。
识海里响起机械音：\"检测到未知能量，频率与鸿蒙舟残壁腐蚀痕迹吻合度87%，建议标记为'暗影源质'。\"
李小凡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抬头看向逐渐闭合的地缝，黑雾虽淡了些，却在地面留下蛛网般的黑纹，像活物般往四周蔓延。\"鸿蒙舟。\"他默念，体内突然泛起温热——那是鸿蒙井在运转，将周围的混沌气转化为精纯能量。
他能感觉到鸿蒙舟的感知阵纹正顺着黑纹往下延伸，像无数根透明的线，穿透岩层，直抵地心深处。
\"找到了。\"数据之心的声音再次响起，识海里浮现出立体投影：漆黑的脉络在地底交织，最终汇聚成一个发光的点，\"目标深度：十万丈。
能量强度：当前境界无法估算。\"
山风突然转凉。
李小凡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苏婉。
这位总捧着青铜罗盘的家族天才少女正蹲在龙傲天砸出的大坑边，指尖轻轻划过坑底的黑纹。
她的发梢沾着血污，却仍保持着一贯的利落，罗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地底深处。
\"苏姑娘。\"李小凡走过去时，她刚好抬头。
少女眼中映着将落的夕阳，声音却比黑雾更冷：\"这些黑纹在吞噬地脉灵气。\"她举起罗盘，上面原本代表灵气的红点正在成片消失，\"照这个速度，今夜子时，整座命狱深渊的灵气会被抽干——\"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小凡掌心的石碑碎片，\"用来喂什么东西。\"
李小凡的命火在袖中腾地烧起。
他望着苏婉颈间晃动的世界树双生果实挂坠——那是他亲手用另一颗果实炼制的本命至宝，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青光，显然也感应到了异常。\"今夜。\"他低声说，\"你带阵法师团去青枫原。\"苏婉挑眉，刚要说话，却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郑重：\"布天光镜阵。\"
少女的手指猛地攥紧罗盘。
她当然知道\"天光镜阵\"——那是家族古籍里记载的上古大阵，需以星辰之力为引，专门克制阴邪之物。\"需要多少阵旗？\"她问，声音里没了平日的调侃。
李小凡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叠绘着星图的黄绢：\"三百六十五面，每面嵌三枚月光石。\"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你布阵时，我会用星辰珠引动星力。\"
苏婉接过阵旗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
她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日前他在家族密室说的话：\"这方世界，藏着比龙傲天更可怕的东西。\"当时只当是未雨绸缪，此刻却像根刺扎进心里。
她将阵旗拢进怀中，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子时前一定布好。\"
暮色渐沉。
李小凡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又看向逐渐闭合的地缝。
黑雾已经消散，但地底传来的震动仍未停止，像有什么东西在沉睡中翻身。
他握紧手中的石碑碎片，感受着上面越来越强的脉动——那是召唤，也是警告。
\"混沌里的火。\"他低声念着自己当年在鸿蒙舟里刻下的道号，命火在眼中烧得更烈，\"这次，该我烧穿你的影子了。\"子时三刻，青枫原的月光被染成青灰色。
苏婉跪坐在三百六十五面阵旗中央，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砸在罗盘上。
她面前悬浮的十二面青铜镜已全部亮起，镜面映着漫天星轨，却在触及地脉方向时泛起油膜般的涟漪。\"第三十七旗，补位！\"她嗓音发哑，指尖在罗盘上划出血痕——阵旗的星图必须与星辰珠引动的星力分毫不差。
阵法师团的老周抹了把脸上的黑雾，手忙脚乱地将最后一面嵌着月光石的阵旗插进土中。
他刚直起腰，最中央的镜面突然爆出刺目白光。\"苏姑娘！\"他踉跄着后退，却见镜中星轨正在扭曲，原本清晰的地脉投影被扯成乱麻，最终凝结成团蠕动的黑影。
\"你窥我，我噬你。\"
金属摩擦般的低语穿透空间，像无数钢针刺进众人识海。
老周的鼻腔瞬间涌出黑血，另一名阵法师抱着头尖叫，七窍渗出的血珠刚落地便化作黑雾往镜中钻。
苏婉的世界树挂坠骤亮，却被黑影撞得粉碎，她咬着牙掐碎掌心的避影符，黄符灰烬在镜前炸开，却只让黑影暂缓了一瞬。
\"无忧！\"她用尽最后力气喊出这两个字，眼前的镜面突然被一片金红笼罩——是命火。
李小凡的身影从半空砸落，发梢燃着跳动的命火，愿锁长枪化作金丝网铺天盖地罩下。
他的识海被数据之心的警报声撕裂：\"暗影源质侵蚀度37%！\"却仍咬着牙将全部命火注入愿网，金丝触及黑影的刹那爆出刺耳鸣叫，像有活物在火中挣扎。
\"给我破！\"他掌心的星辰珠突然发烫，三千道星芒从天际劈落，顺着愿网扎进镜中。
黑影发出尖锐的嘶鸣，一道漆黑羽毛从镜中弹出，正落在李小凡脚边。
十二面青铜镜同时炸裂，碎片划破苏婉的脸颊，她却盯着那根羽毛，声音发颤：\"这......和龙傲天血雾里的纹路一样。\"
李小凡弯腰拾起羽毛，指腹刚碰到羽茎便被烫出红痕。
世界树枝在储物戒里突然震颤，他能清晰感应到双生果实的共鸣——那是比之前更强烈的召唤，像在催促他去某个地方。
\"守好这里。\"他将染血的星图塞给苏婉，转身时命火已裹住全身。
苏婉想喊住他，却见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成奇异的形状，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攀着他的脚腕往上爬。
命狱深渊的裂口在深夜里泛着幽光。
李小凡站在崖边，世界树枝被他握在掌心，双生果实的青光与黑羽的幽光缠绕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数据之心解析的\"命源同频\"之法，将果实贴在眉心——这是他用轮回盘残片换得的秘术，能短暂潜入地脉命脉。
意识坠入黑暗的刹那，他听见无数人的呜咽。
当视线重新清晰时，他正站在一座黑曜巨殿前。
殿外跪伏着密密麻麻的身影，有穿着古甲的战士，有披着道袍的修士，甚至有他曾在混沌里见过的先天神魔——他们的魂魄正被抽成黑雾，顺着殿顶悬浮的暗星核汇入殿内。
而那暗星核的形状，与他的星辰珠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表面爬满了腐蚀的裂痕。
\"轰——\"
殿门缓缓开启。
李小凡的呼吸骤然停滞。
王座上的身影太过模糊，却让他的魂魄都在战栗——那是前世地球的记忆，陨石坠落的夜晚，他曾在昏迷前瞥见的混沌黑影，此刻正端坐在那里，仿佛等了他无数年。
\"你不该来。\"
沙哑的低语在识海炸响，李小凡的命火突然剧烈燃烧。
他猛地抽回意识，世界树枝的双生果实瞬间暗淡三分，掌心被黑羽扎出的伤口正渗出黑血。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盯着脚下逐渐蔓延的黑纹，终于明白龙傲天留下的血雾、地缝里的巨手、甚至那些被吞噬的地脉灵气——这一切根本不是封印阵，而是祭坛。
\"大人！\"
杨将军的吼声响彻夜空。
这位原住民勇士的铠甲上沾着血污，腰间的战斧还滴着黑血：\"边境三城出事了！
青阳城、赤水城、苍梧城的百姓突然陷入沉睡，魂魄被抽成黑雾往命狱方向涌！
我带人去查，发现那些沉睡的百姓额间都有这种印记——\"他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暗红的影契文，\"和龙傲天的血雾、石碑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李小凡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望着远方升起的三道黑柱，每道都直插天际，像三炷为暗影大界点燃的香。
世界树枝在他掌心再次震颤，数据之心的警报声连成一片：\"检测到天命源质异常波动，目标锁定宿主......\"
\"他们要借我的天命，点燃他们的神。\"他低声呢喃，命火在眼中烧得更烈。
月光下，他的影子突然膨胀，与三道黑柱的影子在虚空中交缠，仿佛某种古老的仪式正在觉醒。
杨将军看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部落古歌里的传说——混沌里的火种，是唯一能烧穿暗影的光。
此刻的李小凡，正像极了那团火。
\"备马。\"李小凡转身走向崖下的战马，黑羽被他收进储物戒，\"青阳城，是三城里命源流失最快的。\"他翻身上马时，回望了一眼逐渐被黑雾笼罩的命狱深渊，\"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马蹄声碾碎了满地黑纹。
远方的黑柱仍在攀升，而青阳城的方向，传来了第一声婴儿的啼哭——在这被暗影笼罩的夜里，那声音格外清亮，像颗未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