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2日
九月的宁州,风终于变得温柔。
早晨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我在那束光里醒来。桌上摊开的笔记本还停留在昨夜的那一页,上面写着:“风吹来的地方,就是心该去的地方。”
手机在床头震动。
是林知秋的消息——
【醒了吗?】
【楼下的桂花开了。】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回:
【闻到了。】
【风带上来了。】
她很快回复一个笑脸。
我能想象她看手机时微微弯起的嘴角,像九月的风那样,轻、软、却有温度。
上午十点,她约我去市区的书展。
“我有一场签售会,”她说,“不过是代签,帮朋友顶的。”
“所以你要我去当托?”我打趣。
“是啊,总得有个熟脸,不然我怕冷场。”
我答应得很快。
宁州文化中心的人比想象的多。展馆外横幅在风中鼓动,空气里混着新书油墨的味道。
她站在展台那头,穿着一袭白裙,头发披着,笑容干净得像从旧时光里走出来。
有记者问她:“林老师,您平时写作的灵感从哪里来?”
她笑了笑,说:“从风里来,也从生活里来。”
“那风是什么样的?”
“风是看不见的情绪。”
我在台下听着,心里微微一震。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她在对我说。
签售结束后,她提着两本书走过来。
“送你。”
我接过,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她的字迹——
“愿我们都能被风温柔对待。”
我抬头看她:“你这句话,像写给自己的。”
“也像写给你。”
“那我就收下了。”
风从身后吹来,掀起她的发梢。她眯起眼,笑着看向天边:“你发现没?风好像一直在我们之间。”
“我发现了。”
“那你觉得,它要带我们去哪儿?”
“也许……去一个不用说再见的地方。”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声,落在风里,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在我心里久久不散。
下午,她要回公司开会。
我送她到地铁口,她回头冲我挥手:“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吧,我想做桂花酒酿圆子。”
“你会做?”
“学了。总得试给你吃一次。”
“好。”我笑着答。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种简单的日常——约见、吃饭、互道晚安——竟比任何浪漫的表白都让人心安。
傍晚,我带着花去她家。
门一开,她穿着家居裙,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没化妆,眼睛却亮得像新月。
“你居然带花?”
“风说要带给你。”
“你可真会顺着风说话。”
“我也会顺着你。”
她笑着接过花,插进玻璃瓶。
屋子里弥漫着桂花香,淡淡甜甜的。厨房的锅里咕嘟作响,白色的圆子在酒香中翻滚。
“尝尝。”她舀了一碗递过来。
我吹了吹,喝一口,糯香、酒香、花香混在一起。
“怎么样?”
“像风。”
“什么意思?”
“甜的时候你察觉不到,等走远了才会回味。”
她怔了怔,轻轻笑:“你还是那么会写。”
“我没写,这是实话。”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柔得一塌糊涂。
饭后,她靠在阳台的椅子上,我坐在对面。
窗外的夜色深沉,城市的灯光映在她眼底。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那天我在医院醒来,其实很害怕。怕再也看不到你。”
我握紧杯子,没有说话。
“可是当我看到你站在门口,我就知道——风没骗我。”
“风?”
“嗯。那天我做梦,梦到有风在我耳边说,‘他在路上了’。”
我愣了几秒,喉咙有点发紧:“也许那阵风,刚好从我这边吹过去。”
她笑着抬头:“那我们是不是该谢谢风?”
“该。”
“那要怎么谢?”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就这样。”
她没有躲。
风从阳台掠过,轻轻拂动她的发丝。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所有离散的时光都被风缝合在一起。
夜深了。
我准备告辞,她却拉住我。
“留下吧。”
“什么?”
“就今晚。”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一件早该发生的事。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闪烁,只有确定。
“好。”我答。
那一夜,风在窗外轻轻呼啸。
她靠在我肩头睡着,我听着她的呼吸声,忽然明白——有些人,不需要誓言,也不需要解释。
风吹到哪儿,她就在那儿。
清晨,阳光透进来,她还没醒。
我拿起笔,在她桌上的纸上写下:
“第160天。
风没有归宿,
但它总会带我找到那盏灯,
那扇窗,
那个人。
于是我懂了,
所谓归宿,
从不是地方,
而是你。”
我放下笔,看了她一眼。
她眉眼安静,睡得像风停下来的时候。
我轻声说:“早安,知秋。”
窗外的风又起。
它掀起窗帘,绕过我们身旁,像是在回应我。
“第161天。
风继续吹,
带走夜的余温,
带来新的开始。
我们在风里重逢,
也在风里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