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天和马小健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追逐着那个从宅院后墙翻出的踉跄黑影。
夜色浓重,那身影对村中小路却异常熟悉,三拐两绕便闪进了一间看似废弃的土地庙。
“不必追了。”石云天突然拉住马小健,低声道,“他是有意引我们来的。”
庙门虚掩,透出一点微弱的火光。
两人对视一眼,握紧手中兵器,悄然贴近门缝。
只见庙内,一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正靠坐在残破的神像下,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还带着血丝。
他显然刚经历过一番搏斗或刑罚,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望向门外的黑暗。
“外面的朋友,既然跟了一路,何不进来一叙?”男子声音虚弱,语气却异常平静,“我……没有恶意,也跑不动了。”
石云天略一沉吟,推门而入。
马小健则警惕地守在门外,持枪警戒。
“你是谁?那大宅里发生了什么?”石云天单刀直入,目光扫过男子身上的伤痕,判断着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男子苦涩一笑,挣扎着坐直了些:“我叫陈迁,本是这大桥村的村民,至于那大宅……如今已是‘天助帮’的魔窟。”
“‘天助帮’?”石云天心中一动,这名字他从未听闻。
“一伙半年多前盘踞在附近山上的土匪,”陈迁喘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恐惧与愤恨交织的复杂神色,“但与寻常土匪不同,他们的大当家,姓吴,自称‘吴天师’,说他得上天相助,能施法术,让帮众刀枪不入。”
石云天眉头微蹙,这让他想起之前遭遇过的类似红枪会那样迷信刀枪不入的民间武装,但似乎又有不同。
陈迁继续道:“这伙人行事诡异,敌我不分,有时会劫掠鬼子的运输队,有时却又骚扰咱们自己的游击队,甚至祸害普通百姓,他们占了村东头赵乡绅的大宅做据点,强迫村民每月上交钱粮,还……还抓壮丁去入伙,不从的就……”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我弟弟就被他们抓去了,我今晚想偷偷摸进去找他,却被发现,差点丢了性命。”
“刀枪不入?当真有人信?”石云天追问,他深知这类把戏多半是愚昧与欺骗的结合。
“邪门得很!”陈迁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恐惧,“不少人亲眼见过,他们做法之后,普通刀砍在身上,只留白印,子弹打上去,有时也真的打不进去!所以帮里那些人都对吴天师死心塌地,但也……也不是每次都灵,偶尔也有死伤,吴天师就说那是心不诚,遭了天谴。”
石云天心中冷笑,这不过是江湖术士常用的唬人伎俩,利用气功、药物或某种硬气功制造假象,同时以迷信思想控制手下。
但能将这套把戏运作得让一帮人如此深信不疑,甚至敢同时招惹日伪和抗日力量,这个“吴天师”恐怕不简单。
“他们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核心的帮众大概五六十人,都是被蛊惑得最深、据说得到‘真传’的,外围还有些被胁迫加入的,像是我弟弟那样的,总共大概一百多号人,武器杂得很,有老套筒、汉阳造,也有从鬼子那里抢来的三八大盖,甚至还有两挺歪把子机枪。”陈迁顿了顿,补充道,“吴天师身边还有几个贴身护卫,身手很好,据说都是他‘开过光’的,悍不畏死。”
就在这时,庙外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犬吠,隐约有火光向土地庙方向移动。
“不好!他们追来了!”陈迁脸色骤变,“肯定是顺着血迹找来的!”
马小健闪身进来:“云天哥,有火把,人不少!”
石云天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带上他,我们先撤回汇合点!”
马小健二话不说,背起虚弱的陈迁。
三人迅速离开土地庙,借着夜色和熟悉地形的陈迁指引,沿着偏僻小路向石云天等人藏身的废弃土地庙撤去。
途中,石云天心思电转。
这“天助帮”无疑是大桥村诡异气氛的根源。
他们既不是单纯的土匪,也非有明确政治主张的抗日武装,而是一股被神秘主义包裹的危险力量。
他们的存在,如同一个毒瘤,不仅祸害百姓,也可能破坏周边地区的抗日局面。
那个吴天师,要么是个野心勃勃的江湖骗子,要么……其背后可能有更复杂的图谋。
回到藏身的土地庙,王小虎、李妞等人见他们带回一个陌生人,均是一惊。
石云天简要说明了情况。
“刀枪不入?吹牛吧!”王小虎第一个表示不信,“俺一梭子过去,看他还能不能入!”
李妞则更关心村民的安危:“这帮天杀的,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陈迁看着眼前这群年纪不大却气势不凡的少年少女,尤其是他们眼中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锐利,心中惊疑不定:“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石云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陈迁大哥,你想救你弟弟,想为村里除害吗?”
“想!当然想!”陈迁激动起来,随即又黯然,“可是……他们人多势众,还有妖法……”
“妖法未必真,但祸害却是实。”石云天目光扫过自己的队员,最后定格在窗外渐亮的天色上,“这‘天助帮’,我们恐怕得会一会了,不过,不能硬拼。”
他心中已有了初步计划。
要对付这种迷信团体,最好的办法不是正面强攻,而是破其迷信,摧其根基。
首先要设法揭穿那“刀枪不入”的把戏,动摇帮众的信念。
其次,若能擒贼先擒王,拿下那个装神弄鬼的吴天师,这伙乌合之众便不足为惧。
“天快亮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白天我们详细计划一下。”石云天沉声道,“这大桥村的‘夜秘’,是时候大白于天日了。而这‘天助’,究竟是助谁,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愈发浓重,但一丝曙光已悄然刺破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