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脚尖一点，剑柄再度砸落，力道灌注全身残存的气劲。那妖物头颅一偏，动作迟缓如负千斤，颈后符文在重击下碎裂出蛛网般的裂痕。黑气自裂口喷涌，却不再凝聚成形，而是散作缕缕薄烟，在空气中扭曲几息便彻底消散。
它双臂抽搐，指尖在地上划出两道浅痕，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震动，像是某种语言的残音，又似临死前的叹息。紧接着，身躯猛然一僵，仰面倒地，背部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声响，激起一圈尘灰。
叶凌霄没有收势，仍单膝压地，一手撑剑稳住身形，另一手按在肩头伤口。血已经浸透半边衣衫，顺着肋侧滑下，在腰间凝成湿冷的一片。他盯着那具躯体，呼吸粗重，直到确认胸膛再无起伏，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死了？”沈清璃靠在岩壁上，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警觉。
“气息断了。”秦昭掌心贴地，五指微微颤动，片刻后低声道，“地脉波动归于平静，它体内那股乱流……彻底溃散了。”
沈清璃咬牙撑起身子，踉跄两步走到尸体旁。可还未蹲下，那躯体竟开始自行崩解，皮肉如焦纸遇火，自关节处卷曲剥落，转眼化为黑灰，只余一枚暗色石块静静躺在原地。
她皱眉俯身，指尖轻触石面。冰凉，质地非金非玉，表面刻有交错纹路，细密如蛛网，中心一点凸起，形似闭合的眼瞳。
“这东西……不是自然生成。”她低声说。
叶凌霄拄剑起身，一步步走近，剑尖垂地，拖出一道浅痕。他低头看着那石头，眼神未动，只道：“有没有危险？”
“暂时没有灵力反应。”沈清璃将手掌覆于石上，闭目感应。须臾，她指尖泛起极淡的清光，沿着纹路缓缓游走。那些符号仿佛被唤醒，逐一浮现出幽蓝微芒，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
“这是标记。”她睁开眼，“不是普通的方位图，而是一种引信——只要持有它，就能在特定阵法中被感知到。”
秦昭挣扎着爬过来，从怀中取出那枚碎裂的铜片，勉强拼合后贴在石块一侧。铜片边缘微微震颤，与石上某处纹路产生共鸣，发出细微嗡鸣。
“是召唤阵的信物。”他声音沙哑，“持有者能被接引至核心区域。这不是偶然留下的，是故意让我们拿到的。”
叶凌霄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石块中央那点凸起上。他忽然伸手，用剑刃轻轻刮了一下表面。一点粉末落下，露出底下更深一层的刻痕，形状像是一道门，两侧立着人影，头顶悬着断裂的锁链。
“阴渊。”沈清璃轻声念出这个字眼，“我在《幽墟志》残卷里见过类似的图记。那是古时禁地，也是黑暗力量汇聚之所。若这标记属实，前方通道尽头……就是入口。”
“它临死前撕开自己肩膀。”叶凌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不是为了反扑，是为了逼我们靠近，把这块石头留在现场。”
“明知必死，还要留下线索？”沈清璃看向他。
“不是它想留。”叶凌霄摇头，“是它背后的势力在布局。这场战斗，或许从一开始就在他们预料之中。”
三人一时无言。通道内只剩下微弱的风声，吹动地上尚未落定的灰烬，打着旋儿飘向深处。
良久，叶凌霄撕下外袍一角，简单缠住肩伤。布条刚系紧，血又渗了出来，但他没再理会。他弯腰拾起石块，递给秦昭：“你能用它定位吗？”
秦昭接过，将铜片碎片嵌入掌心，强行催动最后一丝地脉感应。石块微震，一道极细的蓝线自表面延伸而出，指向通道右侧一条狭窄岔路。
“那边。”他喘了口气，“能量流向一致，应该是通路。”
“我们追？”沈清璃望着那条幽深缝隙，眉头未展。
“不追，也会有人来找我们。”叶凌霄站直身体，将剑背负身后，“既然他们想让我们去，那就去。但这次，换我们走在前面。”
沈清璃点头，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调息。她双手交叠置于丹田，掌心微光隐现，虽微弱，却稳定流转。秦昭则靠着岩壁，将石块抱在胸前，闭目凝神，随时准备感应路径变化。
叶凌霄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四周。通道顶部的裂纹比之前更多，几块碎石悬而不落，隐约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他抬头看了片刻，转身走到队伍最后，低声说：“走。”
秦昭率先起身，一手扶墙，一手握紧石块，缓慢向前移动。沈清璃紧随其后，脚步虚浮却不曾停下。叶凌霄断后，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目光不断扫视两侧岩壁与头顶裂缝。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空气变得粘滞，呼吸略感压抑。石块上的蓝线开始闪烁，频率逐渐加快。
“接近了。”秦昭低语。
突然，沈清璃脚步一顿。
“怎么了？”叶凌霄立刻察觉。
她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右侧岩壁。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刻痕，极细，呈弧形，末端分叉如枝。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她说。
叶凌霄走近，借着石块微光看清痕迹。那刻痕排列有序，间隔均匀，像是某种计数标记。
“有人来过。”他说。
“不止一次。”秦昭补充，“这些痕迹新旧交错，最近的一道……不超过三日。”
三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继续前行五十步，通道骤然开阔，形成一个圆形石室。四壁空无一物，唯独正前方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石碑，表面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人影。
石块在秦昭手中剧烈震动，蓝光大盛。
“终点到了？”沈清璃低声问。
叶凌霄没有回应。他盯着石碑，缓缓上前一步。就在距离三尺时，石碑表面忽然泛起涟漪，如同水面被无形之手搅动。紧接着，一行文字缓缓浮现，由暗红转为深灰，像是用干涸的血写就：
“持信者入，弃信者行。”
沈清璃皱眉：“什么意思？”
叶凌霄未答，目光落在碑底。那里有一道凹槽，形状与手中石块完全吻合。
“要放进去？”秦昭问。
“可能是开启机关。”沈清璃提醒，“也可能是陷阱。”
叶凌霄沉默片刻，将石块递向凹槽。
就在即将嵌入的瞬间，沈清璃忽然抬手按住他的手腕。
“等等。”她盯着石碑，“你有没有觉得……这字迹，和刚才石块上的符号，风格不一样？”
叶凌霄顿住。
秦昭凑近细看，脸色微变：“确实不同。石块上的纹路古老规整，而这碑文……更像临时刻上去的。”
叶凌霄收回手，后退半步。
石碑表面的字迹忽然扭曲，原本静止的文字开始缓缓移动，重新排列。
几息之后，新的句子成型：
“你们不该看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