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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霄的指尖仍压在青石缝上,那道微弱的灵流刚收回不久。他未曾移动,呼吸近乎凝滞,全部心神都锁在东南方那片树影深处。刚才那一瞬的气息再度浮现,短促如风掠叶背,可它的节奏已然改变——不再是规律的十二息一次,而是十一、十三、十,忽快忽慢,毫无章法,仿佛在试探他们的反应。

他眼睫微垂,不动声色地将断剑向前挪了半寸。剑尖所指,依旧对准那棵歪颈松的根部。地上一片翻转的落叶,边缘悄然翘起,似被无形之物轻轻托动。

沈清璃的手掌已滑入袖中,指节紧绷。她未睁眼,但呼吸频率悄然调整,与叶凌霄错开半拍,形成双轨流转之势。这是他们早年被困绝谷时磨砺出的默契配合,一人主守神识,一人暗调经络,互不干扰却随时可援。

故人依旧闭目,双手叠放于膝,然而他右手小指忽然轻弹一下,旋即恢复原状。那是他在以古符残纹测算方位,每一次细微颤动,都在记录那股气息出现的偏角。

风再次停歇。

这一次,连草尖也纹丝未动。结界表面平静如初,可叶凌霄后颈汗毛骤然竖立。他察觉到空气中泛起极细微的拉扯感,仿佛有人用看不见的丝线,缓缓拨动四周空间。并非攻击,亦非逼近,而是一种……校准。

他的掌心猛然一烫。

旧伤处的红晕再次浮现,皮下似有异物蠕动。此次不同,那股热流顺着经脉上窜一寸,直逼腕骨。他立即运转九转天医诀压制,灵气甫一涌至,伤口竟微微张开一线,竟将那股灵力吸了进去。

“它在读我。”他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几近气音。

沈清璃睁眼,瞳孔骤缩。她瞬间明悟——对方并非随意窥探,而是借由这道未愈之伤,反向感知他们的状态。如同一根埋入血肉的引线,随时可能引燃杀机。

她抬手,指尖在左臂划出一道浅痕,鲜血渗出。她未包扎,任血珠缓缓滴落,在石台上凝成三点连线。这是师门秘传的“血阵初启”,不为杀敌,只为测距。若那气息再现,血珠震颤之幅度,便可推算其远近。

故人终于睁眼,目光扫过那三滴血,又落向叶凌霄的手。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曲,做出抓握之态。随即并指如刀,在空中虚划三下,最后一笔收于胸前,轻轻一按。

叶凌霄会意。故人之意:对方至少三人,呈三角潜伏,末者藏匿最深,极可能为主控之人。

他点头,借调整坐姿之机,将断剑横于腿侧,剑刃朝外。同时足跟轻碾地面,发出两声闷响。这是山门夜训旧号——“诱敌不动,待变而发”。

沈清璃心领神会,缓缓合眼,看似入定,实则将灵识散作细丝,贴地蔓延而出。她的感知不如叶凌霄锐利,却更绵长,能捕捉最微弱的震动。哪怕仅是脚尖微抬,她亦能察觉。

时间缓缓流逝。

结界内死寂如渊。鸟不鸣,虫不响,连风也似冻结。叶凌霄额角渗出冷汗,掌心伤处渐麻,那被牵引之感愈发强烈。他知道,不能再等。

他忽然开口,声不高,却清晰传入二人耳中:“东南三十步,松根裂口,有物嵌入。”

沈清璃睫毛微颤。她未见任何异样,但她信他。这些年,叶凌霄从未错判一步。

故人缓缓起身,动作极缓,似恐惊动什么。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灰褐色碎石片,边缘参差,似自某座古碑剥落。他将石片平托于掌,默念数句,其表渐渐浮现出一道极淡纹路,形如蛛网。

那是残阵显踪术,仅能维持片刻,却足以照出隐匿之物。

就在纹路亮起刹那,叶凌霄猛然抬头。

那股气息再度降临,比先前更清晰,带着沉滞压迫,仿佛一团凝雾撞上结界边缘。与此同时,他掌心之上剧烈抽搐,一股热流逆冲而上,直逼心脉。

他咬牙忍耐,左手疾扣右腕,强行截断灵力上行。可那外来波动并未消散,反而在结界外徘徊不去,似在等待某种信号。

“它在等另一个。”沈清璃忽道,声冷静,“方才波动太过规整,不像自然散发,倒似有人远程操控。”

叶凌霄点头。他也察觉了——这不是自发气息,而是人为释放,如同一次次定时投下的诱饵。

故人将石片收回袖中,眼神微冷。他走近叶凌霄身旁,蹲下身,伸手按其肩头。一股温和元气缓缓注入,助其稳住心脉。随后,他在叶凌霄耳畔吐出两字,声极轻。

叶凌霄瞳孔骤缩。

那是师门早已失传的禁语,意为“同源感应”。换言之,外界之物,与他掌心之伤,出自同一根源。

沈清璃听见了,脸色微变。她立刻覆手于叶凌霄伤口之上,欲以自身灵力隔断联系。可她的灵气刚触皮肤,便被那道红痕吞噬,速度远胜之前。

“不行。”她低声道,“它在主动汲取。”

叶凌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不能乱,一旦心神失守,那股外力便可能顺伤侵入识海。他缓缓闭眼,将全部注意力沉入丹田,一点一滴凝聚残存灵力。

故人站起,退后两步,双手交叠于胸前,指尖微白。他在蓄势某种秘术,需时酝酿。

就在此刻,地面那三滴血,忽然同时一震。

沈清璃立刻睁眼。她看清了——并非整颗血珠晃动,而是每滴中央出现极小凹陷,似被无形之物从下方轻轻啜吸。

她猛地抬头,望向那棵歪颈松。

树皮如常,枝叶未动,可她分明看见,松根裂口处的泥土,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里塌陷。不是滑落,也不是挖掘,而是像被无形之手一点点揉进地底。

“它在下来。”她低声说。

叶凌霄睁开眼,手中断剑已悄然竖起,剑尖斜指地面。他知道,对方不再只是窥视。他们在渗透,准备破界而入。

故人双手缓缓展开,掌心向上,一道微弱金光在指间成型。那是他最后的秘术,一旦发动,必遭反噬,但他别无选择。

三人各自就位,气息相连,结成一道无形防线。他们沉默着,未曾移动,只是静静等待。

下一波异动来临之时,便是交锋开启之刻。

叶凌霄掌心突然剧烈跳动,那道伤痕完全鼓起,宛如一只活物欲破皮而出。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喉咙挤出三个字: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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