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每响一次，地面就微微震一下。叶凌霄脚步未停，但指节已将剑柄攥得发烫。通道尽头的暗红微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像呼吸一般规律。
沈清璃忽然伸手按住他后背，力道不大，却让他顿住了。
“别往前了。”她声音压得很低，“前面不是路。”
故人从侧方靠近，铜镜贴在掌心，镜面朝外。他没抬头，只盯着镜中浮现的一道扭曲光影——原本该是空荡石壁的位置，竟浮现出层层叠叠的符线，如同蛛网般交织成环。
叶凌霄眯起眼。前方岩壁豁然洞开，一条宽阔石谷横亘眼前。谷底铺着灰黑色碎石，中央九根黑曜石柱呈环形耸立，每一根都刻满逆向流转的血纹。阵心悬着一颗赤色晶核，正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忽明忽灭。
“是活阵。”故人收回铜镜，嗓音干涩，“它在吸地脉的气机。”
话音未落，左侧山脊传来金属刮石的声响。三队黑袍人跃下高崖，落地无声，手中长戟戟尖齐刷指向三人所在位置。他们步伐一致，动作僵硬，像是被同一根线牵动。
“被发现了。”沈清璃退半步，指尖迅速在袖口一抹，一枚银针已夹于指间。
叶凌霄抽出剑，右肩旧伤猛地一抽，血顺着臂膀滑到肘弯。他没去擦，只将剑横在身前。
就在他抬剑瞬间，法阵骤然震动。晶核一亮，数道赤芒自石柱射出，在空中划出弧线，直扑三人立足之地。地面裂开细缝，红光如锁链缠绕而上，眨眼间织成一张光网，将他们围困其中。
“破！”叶凌霄低喝，剑锋横扫，残影十三式第一式“破妄”轰然催动。剑气撕裂空气，斩断两道赤芒。光网晃动，裂开一道缝隙。
可那缝隙只撑了一息，便重新弥合。更多赤芒自阵心涌出，如活物般追击而来。
沈清璃双掌贴地，九转天医诀运转至极限。一层薄雾自她掌心升腾，覆盖三人头顶。雾气微泛金光，将那些试图侵入神识的压迫感隔绝在外。
“这阵靠节奏运转。”她喘了口气，“每次晶核闪动，就是一次能量循环。打断它，才有机会脱身。”
故人蹲在一块断岩后，再次举起铜镜。这一次，他将镜面斜对晶核，左手结印，三指轻叩镜背。镜中光影扭曲，一道反向灵流悄然注入阵眼边缘。
“能扰它半息。”他低声说，“够你砍倒一根柱子。”
叶凌霄点头，目光锁住最左侧那根石柱。它的血纹比其他八根淡些，根基处有细微裂痕，显然是阵中最弱一环。
“等你信号。”他说。
故人没回应，只将铜镜角度再偏三寸。镜面嗡鸣，浮现出一圈涟漪般的波纹。他屏住呼吸，手指缓缓下压。
咔——
晶核又一次明灭。
就在光芒亮起刹那，故人猛拍镜面。铜镜炸开一道裂痕，一道反光直射阵眼。那晶核的节奏猛地一滞，第九根石柱上的血纹瞬间黯淡。
“现在！”故人吼。
叶凌霄冲出。剑光如电，直取左侧行石柱。赤芒追袭而至，他侧身避过一道，另一道擦过小腿，皮肉翻卷，鲜血溅在碎石上。
但他没停。一步、两步、三步——剑锋劈落！
轰！
石柱应声断裂，半截砸地，激起尘浪。法阵剧烈震荡，其余八柱同时震颤，晶核的闪烁变得紊乱。
黑袍巡守立即变阵。六人持戟扑来，另三人跃上高处，长戟插入石缝，口中念咒。地面开始龟裂，数道赤芒自裂缝中窜出，封锁叶凌霄退路。
“清璃！”他喊。
沈清璃早已准备。她双掌交叠，金芒自心口涌出，凝成一道弧形屏障，挡下两道袭向叶凌霄的赤芒。但她脸色骤白，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撑不住太久……”她咬牙。
故人从岩后跃出，掌心拍地。他将最后三成灵力灌入地缝，引动残余地脉冲击阵基。一座石柱根基松动，倾斜数寸，阵势再乱。
可就在此时，晶核猛然爆亮。一股猩红波纹扩散而出，光网骤然收紧。三人被逼至一处狭小区域，行动受限。
叶凌霄单膝跪地，剑插地面支撑身体。右臂伤口彻底崩裂，血浸透衣衫，滴落在地，渗进裂缝。他抬头盯着晶核，眼神未散。
沈清璃盘膝调息，十指紧扣，掌心最后一丝金光维持着头顶灵雾。她的呼吸越来越浅，但指尖仍在微微跳动，计算着晶核的节奏。
故人靠在断柱旁，铜镜裂痕蔓延至中心。他盯着镜面残影，忽然发现一件事——每一次晶核闪动，镜中倒影都会慢半拍。
“不对……”他喃喃，“它不是同步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阵心。那颗晶核的明灭，和地下传来的“咔咔”声，并不完全重合。前者快了半息。
“是假节奏。”他声音发紧，“它在骗我们。”
叶凌霄抬头：“什么意思？”
“我们刚才打的是假节点。”故人指着晶核，“真正的循环，在下一响之前——它故意提前触发，让我们误判时机。”
沈清璃睁眼，瞳孔微缩：“所以刚才那一击，反而刺激了阵法加速？”
“不止。”故人沉声道，“它在蓄力。下一次完整循环结束时，会释放全部积压的能量。”
叶凌霄缓缓站起，左手扶剑，右手垂下。血顺着指尖滴落。
“那就抢在它完成前，把九根全毁了。”
“不可能。”故人摇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力气。”
“不是我们。”叶凌霄看着他，“是你。你带清璃退出去。”
“你说什么？”沈清璃猛地抬头。
“这阵要的是节奏完整。”叶凌霄盯着晶核，“只要有人在里面强行中断最后一次循环，就能让它反噬自身。但必须有人在外面引导地脉冲击阵基——只有你能做到。”
故人沉默。
“我拖住它。”叶凌霄将剑横在胸前，“你们找机会动手。”
“你进去就是死。”故人声音低沉。
“那就死得快一点。”他嘴角扯了下，“总比看着它启动强。”
沈清璃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他手腕：“我不走。”
“你得活着。”叶凌霄看着她，“如果你不在，没人能稳住地脉反冲。”
她手指收紧，指节发白，却没再说话。
故人缓缓站直，将铜镜碎片收入怀中。他走到叶凌霄面前，伸手按在他肩上。
“十息。”他说，“我给你十息时间进去搅乱节奏。等晶核第三次强闪，我就引地脉撞阵基。”
叶凌霄点头。
“记住。”故人声音沙哑，“别等到最后一刻。”
远处，晶核开始加速闪烁。咔、咔、咔——声音越来越急，地面震颤加剧。八根石柱的血纹尽数亮起，红光连成一片。
叶凌霄深吸一口气，握紧剑柄。
他向前踏出一步，光网自动收缩，赤芒如蛇缠绕而上。他挥剑斩断一道，第二道击中左肩，整个人被掀退两步。
第三道袭来时，他不再闪避。
剑锋朝天，整个人冲入光网深处。
沈清璃双掌贴地，闭目凝神。故人伏身于断岩之后，手掌压住裂缝。
晶核第一次强闪。
第二次。
叶凌霄站在阵心边缘，剑尖指向晶核，鲜血顺着手腕流进剑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