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站在通道出口的石阶上，左手还停在半空。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队身影从拐角冲出，披着灰袍，腰间挂着统一制式的短剑。他们看到叶凌霄的一刻，齐刷刷停下，单膝点地。
没有人说话，但有人抬手抚胸，行的是军中最高礼节。
他没动，也没低头。只是缓缓松开握刀的手，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星陨刃稳稳插在鞘中，刀柄上的灰被风吹散了一半。
第一批人进来后，后面的陆续跟上。有人开始清理战场，有人扶起受伤的同伴，还有人跪在死去的敌人面前确认身份。一名队员抬头看向叶凌霄，忽然大喊：“敌人清除了！我们赢了！”
声音像石头砸进水面，瞬间激起层层波澜。
更多人围了过来，原本分散的动作停下，目光全落在高处那道身影上。欢呼声从零星到连成一片，有人拍着同伴的肩膀跳起来，有人眼眶发红地抱住身边的人。一个年轻弟子跌跌撞撞跑上前，想说什么，最后只用力喊了一句“叶师兄”，就哽住了。
叶凌霄依旧站着，脊背挺直。他的视线扫过人群，看到那些脸上带伤却笑出声的人，看到抱着武器坐在地上喘气的守卫，也看到角落里默默收殓尸体的医者。
沈清璃从石室走出来时，正听见这一声声呼喊。她脚步没停，径直走到叶凌霄右侧。玉笛仍挂在腰侧，指尖有轻微的灼热感，那是灵力透支后的余温。
她抬头看他，“他们需要这一刻。”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很短，然后点了点头。
人群越聚越多，呼声越来越高。有人开始喊沈清璃的名字，说她在幻音术那一战里救了整支小队。还有人提起故人布下的逆震阵，说若不是那一招，导能管不会炸得那么彻底。
故人这时才走出石室。他右手缠了布条，血已经渗出来一段。符囊重新系好，但明显瘪了一圈。他没有走向人群中央，而是站到了叶凌霄的左侧。
三人并排立于残垣之上，背后是崩塌一半的岩壁，面前是沸腾的人海。
没人再往前挤。大家只是仰头看着他们，有人举起了武器，有人合掌低语，更多人安静下来，用目光传递敬意。
一名老队员走上前，双手捧着一块焦黑的铁牌，递向叶凌霄。“这是从最后一个统领身上取下的信物，”他说，“我们把它交给你。”
叶凌霄没接。他看着那块牌子，上面刻着扭曲的符号，边缘烧得卷曲。过了几秒，他轻轻摇头，“这不是属于任何人的战利品。找个地方埋了吧。”
老队员一愣，随即点头，转身离去。
欢呼声仍在继续，但节奏慢了下来。人们开始自发地整理队伍，把伤员抬到安全区，把武器归位。胜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可某种更沉的东西也开始浮现。
沈清璃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地面那个深孔上。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丝凉意。她记得刚才探查时，那里没有生命迹象，但她也知道，死寂不等于终结。
她低声说：“这一战结束了。”
叶凌霄望着前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身边的两人能听见：“我们赢了这一战，不是整场战争。”
故人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已清明。他摸了摸腰间的符囊，确认最后一张净灵符还在。“我随时能走。”他说。
周围的热闹仿佛隔着一层水。有人跳舞，有人痛哭，有人把酒洒在地上祭奠亡者。一名少年抱着断剑坐在石堆上，抬头望向三人站立的地方，久久不动。
叶凌霄终于动了。他迈步向前，走下石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他没有走向庆祝的核心，而是绕到战场边缘，停在一具敌人的尸体旁。
那人胸口插着半截短箭，脸朝下趴着。叶凌霄蹲下，伸手翻过他的身体。衣领内侧有一道暗红印记，形状像蛇咬了一口。
他盯着那印记看了两息，然后站起身，往回走。
沈清璃迎上来，“发现什么了？”
“标记不一样。”他说，“之前的敌人用的是黑焰纹，这个是血藤印。”
故人走近，“血藤……是旧编制的暗号。”
“说明他们不是临时拼凑的残部。”叶凌霄说，“是有人按老序列重新启用了这些人。”
沈清璃眉头微皱，“谁会知道这些编号？”
“不该存在的。”故人说，“十年前就被废了。”
三人沉默了一瞬。远处的笑声还在传来，夹杂着鼓掌声和歌声。
一名队员抱着火把跑过，点燃了插在地上的长旗。火焰腾起，映红了半边岩壁。有人开始唱起军歌，调子粗犷，一句接一句传开。
叶凌霄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火光。人们围在一起，举着手臂，脸上全是汗与灰混合的痕迹。他们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累了。
他收回视线，“让他们庆祝吧。”
“你也该歇一会儿。”沈清璃说。
“还不行。”他说，“我们现在停下来，明天就会有人问——为什么停了？”
故人点头，“下一步怎么走？”
“先等后续队伍完成清点。”叶凌霄说，“然后查这三个人是怎么接到命令的。他们守在这里，不是为了抵抗，是为了等我们来。”
沈清璃看着他，“你是说，这是个局？”
“是开场。”他说，“他们让我们赢，才能让我们走进下一个地方。”
话音落下时，一阵风从深孔里吹出，卷起地上的灰烬，在空中打了半个圈，又落回原地。
故人抬起手，感受了一下风向。“下面的通道有岔路，至少两条。”
“我去左边。”叶凌霄说。
“我去右边。”沈清璃说。
故人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符囊，摸出一张未启用的追踪符。纸面泛黄，边角磨损，但他捏得很稳。
远处的歌声还在继续，火光摇晃，人影交错。
叶凌霄转身面向战场中央，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他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收紧。
沈清璃站在他身旁，呼吸平稳。她没有再问接下来要去哪里，也没有说是否该休息。
故人将追踪符贴在掌心，低声念了一句口诀。符纸边缘亮起一道极淡的蓝光，持续了一息，然后熄灭。
叶凌霄迈出一步。
他的脚底踩在一块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那声音很快被歌声盖住。
但他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