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的瓜田在晨光里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藤蔓卷着露珠，像是谁半夜写完作业随手甩掉的橡皮屑。陆无尘仰面躺在藤架下，一只脚翘在另一只膝盖上，嘴里叼着片西瓜皮当哨子吹，音调跑得比逃命的野狗还远。
他腰间的咸鱼玉佩微微发烫，像是被太阳晒久了的铁皮屋顶。
“系统爸爸，你是不是中暑了？”他头也不抬，顺手从灵田里薅了把泥土往玉佩上一抹，“降降温。”
玉佩抖了抖，没反应。
这倒奇了。往常但凡他摆出这副“我快死了快来救我”的表情，系统立马弹出一堆“检测到宿主濒临饿死，奖励躺平积分x100”的提示，比街口卖煎饼的大妈还积极。可今天，安静得像被拔了网线。
陆无尘眯起眼，指尖在玉佩表面轻轻一划，一道微不可察的紫芒顺着纹路闪过，像是谁在暗处眨了下眼。
他不动声色，把玉佩往怀里一塞，顺手从藤架下摸出一截黑草根须——正是昨夜那株从西瓜籽里蹦出来的怪东西。叶片早没了，只剩根须还在微微搏动，像条冬眠前不甘心的蚯蚓。
“你再动一下，我就拿你炖龙骨汤。”他威胁道。
黑草顿了顿，根须缩了半寸。
陆无尘咧嘴一笑，把根须按进灵田最深处那片封印区域的土壤里。
刹那间，地面裂开一道细纹，不长，却极深，边缘泛着淡紫色光晕，纹路竟与天道碎片残留在他记忆里的符文一模一样。
“哟。”他慢悠悠坐直，“你这草，还认亲戚？”
他没叫人，也没惊动金龙，只是把酒葫芦掏出来，往地上倒了半口——不是酒，是灵田里泡过三天的咸鱼瓜汁，混着变异西瓜的甜腥味，闻一口能让人当场立地飞升。
汁水渗入裂缝，竟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戳进了冰水。
裂缝，收了。
陆无尘拍拍手，又躺回去，嘴里继续吹那片西瓜皮。音调依旧跑得没边，但眼神已沉了下来。
半小时后，北冥守卫的传讯符炸在半空，投影出一片冰原碎裂的画面——空间如玻璃般崩开，裂缝中渗出紫黑色雾气，所过之处，修士经脉寸断，皮肤迅速晶化，像被冻进了一整块黑冰。
“这雾……”陆无尘眯眼，从酒葫芦里倒出一滴昨夜收的丹毒样本，悬浮空中。
雾气影像与毒液在灵力牵引下靠近，接触瞬间，样本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与黑草根系相同的搏动频率。
“合着你们不光炼丹，还搞跨界融合？”他啧了一声，“魔气当培养基，丹毒当菌种，这哪是炼药，这是养蛊啊。”
他忽然笑出声：“难怪我炸了锅炉房，他们还不慌——人家根本不是工厂，是生物反应堆。”
投影最后定格在一个晶化修士手中紧握的玉符上，上面刻着“丹盟副盟主”四字，笔锋阴鸷，顿笔拖尾，和二叔写忏悔文的字迹，八成相似。
“原来不是炸锅炉房，”他把西瓜皮往地上一扔，“是拆核电站。”
他正要收起投影，系统界面突然闪出一串乱码，像是谁拿拖鞋拍了路由器。
【……检测到高维干扰……功能受限……】
“高维？”陆无尘挑眉，“你这破系统连wIFI都连不上，还扯什么维度？”
他盯着乱码看了三秒，忽然咧嘴一笑，把酒葫芦往头上一扣，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双臂交叉枕在脑后，闭眼叹气：“哎，好累啊，什么都不想管了，天塌了也等我睡醒再说。”
【叮！检测到宿主进入深度摆烂状态，触发系统保护协议……权限恢复30%……】
一行残缺小字缓缓浮现：
“……碎片归位，方可闭隙……”
陆无尘眼睛都没睁，嘴角却翘了起来。
“原来我这金手指，还是二手的？前任主人没把保修期留给我？”
他正要继续装死，袖口突然一颤。
金龙缩成巴掌大，正睡得口水横流，鼻尖却飘出一缕粉红飞絮——是昨夜“瞌睡草”的残留，此刻竟被空中某处无形的吸力拉扯，扭曲成丝，钻进一道刚刚浮现的微小裂隙里。
裂隙一闪即逝。
陆无尘低头看着它，又看了看自己那片还在冒新芽的瓜田。
“麻烦了。”他喃喃，“这回真不是关我屁事了。”
他刚要起身，白璃的血契传讯符破空而至，银光如线，缠上他的手腕。
通讯阵开启，她的影像浮现，银发微乱，九尾中有一条边缘已呈半透明，像是被风吹薄的琉璃。
“圣山地脉出现空间褶皱，月华镜裂了。”她声音很稳，但指尖在微微发颤，“封印松动，若不及时压制，三日内，妖族禁地将彻底暴露。”
陆无尘没说话，从灵田里拔出一截黑草根须，扔进通讯阵的投影光圈。
根须在空中舒展，搏动频率与影像背景中地脉震颤完全同步。
白璃瞳孔一缩：“这东西……和裂隙同频？”
“不止。”他声音懒洋洋的，眼里却亮得吓人，“它吃魔气，吐碎片气息，还能跟封印区域共鸣——换句话说，它是个活体定位器。”
“你要用它找裂隙源头？”
“不。”他摇头，“我要用它当诱饵。”
他忽然抬手，将根须一分为二，一半留在阵中，另一半塞进酒葫芦，混着咸鱼瓜汁摇晃两下，咕咚灌进喉咙。
白璃皱眉：“你干什么？”
“种因。”他抹了把嘴，酒气混着瓜腥味喷出来，“等果。”
通讯即将中断时，他忽然问：“你那边，有没有人吃过变异植物？”
“有。”白璃顿了顿，“昨夜守夜的两名妖卫，误食了攀上圣坛的藤蔓花蜜。”
“花蜜？”陆无尘眼神一凝，“什么颜色？”
“粉红的，像蒲公英。”
他沉默了一秒，低头看向袖口。
金龙还在睡，鼻尖残留的粉红飞絮，已消失不见。
他缓缓攥紧酒葫芦，指节发白。
瓜田深处，那株新生的黑草轻轻晃了晃，叶片脉络中，一滴暗红露珠缓缓凝聚，滑落，砸进土壤。
土壤边缘，那道曾因根须接触而裂开的缝隙，正在无声蔓延，如藤蔓，如血脉，如一道写在大地上的未完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