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屑落在鞋面的瞬间，陆无尘只当是风吹草动，随手一拂，却觉脚底板微微发麻，像是踩中了某种节拍。他低头看了眼，那片叶子竟在落地前打了两个旋儿，轻轻贴在道田边缘的土垄上，叶尖直指东方。
他眯了眯眼，没吭声。
白璃正把最后一把瓜子塞进陶罐，忽然耳朵一抖，银丝般的发梢无风自动。她停下动作，望向灵田：“那片向日葵……是不是歪了？”
“歪？”陆无尘懒洋洋抬头，“它们天天歪，昨儿还对着我放的臭袜子点头。”
“不是。”她声音沉了半分，“是全部。”
陆无尘这才慢吞吞起身，顺手从道田里拔了根韭菜当牙签，踱步过去。一眼看去，整片向日葵田像是被谁拿尺子量过，所有花盘齐刷刷转向东面，连角度都一模一样。风一吹，叶片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报数。
“系统爸爸？”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这算集体罢工还是集体升职？”
没人搭理他。
他摸了摸腰间的咸鱼玉佩，玉佩温顺地亮了亮，但界面没弹出来——自从那晚道田成形，系统就像喝多了的酒鬼，彻底断了信号。
“不对劲。”白璃走近一株向日葵，指尖轻触花心。刹那间，整株植物剧烈一震，花瓣层层闭合，像被烫到般缩成一团。她迅速收回手，“它……有反应。”
“有反应正常，没反应才吓人。”陆无尘蹲下，扒拉了两下土，“毕竟我种的可是‘咸鱼向日葵’，白天追太阳，晚上追系统爸爸的梦话。”
白璃没笑，反而退后半步：“它们不是在追什么，是在看。”
“看？”陆无尘抬头，“看东方？那边是镇外荒地，连野狗都不愿多待。”
“可它们看了整整三刻钟，没动过。”
陆无尘吹了声口哨，把韭菜签子往土里一插：“行吧，看来今晚得加个夜班。”他拍拍裤子，“反正也没酒喝，不如看看花。”
他转身要走，忽觉脚边一凉。低头一看，那根插进土里的韭菜签子，竟从根部开始泛出金纹，顺着茎秆一路爬升，最后在叶尖凝成一点微光，像盏小灯，也指向东方。
“……”
“怎么了？”白璃问。
陆无尘拔起韭菜，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咧嘴：“看来今晚加班，系统还给发夜宵。”
他把韭菜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呸地吐出渣：“太淡，没味儿。”
白璃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忽听墙角“咔”地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
墙根下那片紫竹，不知何时长高了一截，竹节泛着诡异的暗紫，叶片边缘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符印，正随着呼吸般缓缓明灭。
“这竹子……是你种的？”白璃皱眉。
“我？”陆无尘一脸无辜，“我连它啥时候冒头的都不知道。可能是哪天打喷嚏，把种子喷过去了。”
白璃没理他，抬手凝出一缕狐火，轻轻飘向最近的竹叶。火焰刚触到叶面，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火星都没剩下。紧接着，那片竹叶纹路骤亮，血丝般的脉络在叶背蔓延开来。
“它在吃灵力。”白璃声音冷了下来。
“吃就吃呗，”陆无尘耸肩，“反正我也没灵力可吃，穷得叮当响。”
话音未落，紫竹根部泥土突然隆起，一根新笋破土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直冲夜空。白璃反应极快，一掌拍出，五行灵力化作金刃，将新笋齐根斩断。
断口处没有汁液，只有一缕黑气缓缓渗出，腥臭扑鼻。
“脏东西。”她皱眉后退。
“啧。”陆无尘咂舌，“种个竹子还能种出魔道外卖？回头得让系统开发个‘种植风险提示’功能。”
“系统不在。”白璃提醒。
“哦对。”他挠挠头，“那只能靠群众举报了。”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从道田深处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中二味十足的怒吼：“本龙感应到邪恶的气息！”
下一秒，五爪金龙从灵田空间蹦出，体型依旧只有小猫大，但龙角发亮，尾巴炸成鸡毛掸子状，落地一个滑铲，差点撞上紫竹。
“住手！邪祟之物，休想污染本龙的餐桌！”它张口就是一团龙息，正中紫竹根部。
轰！
火焰炸开，泥土四溅，整片墙角被烧得焦黑。紫竹发出一声类似哀鸣的吱呀声，瞬间化为灰烬，只留下一段焦黑的主根，深埋地下。
“干得漂亮。”陆无尘鼓了两下掌，“下次能不能小点火？我怕邻居以为我又在炼丹炸炉。”
五爪金龙昂首挺胸：“为了正义，牺牲点草皮算什么！”
白璃却盯着焦土：“根没烧完。”
“啥？”陆无尘凑近。
只见那截焦黑竹根下，隐约露出半块青玉色的碎片，边缘断裂不齐，表面刻着细密纹路，隐隐与刚才竹叶上的符印相似，但更复杂，像是某种阵法残图。
“哟。”陆无尘蹲下，“还挺讲究，连装修都带设计图。”
五爪金龙用爪子扒拉了几下焦土，把玉简残片刨了出来，递到他面前：“主人，战利品！”
陆无尘接过，玉简入手微烫，像是刚从炉子里捞出来。他翻来覆去看了两眼，纹路看不懂，字也不认识，正要塞进怀里，忽然腰间混沌灵珠轻轻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有意思。”他眯眼，“连珠子都打招呼了。”
白璃伸手：“给我看看。”
他摇摇头，把玉简往酒葫芦里一塞：“先存着。等哪天系统爸爸心情好，说不定能扫码识别。”
“你不查？”她皱眉。
“查什么？”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又没写‘内有宝藏，速来领取’。再说了，地里挖出块破石头，难道还能跳出个老前辈说‘孩子，你是天选之子’？”
白璃盯着他：“你真不担心？”
“担心？”他咧嘴一笑，“我连瓜子都能种出道种，还在乎一块烫手的玉片？”
五爪金龙点头如捣蒜：“主人说得对！本龙觉得，这玩意儿八成是上古咸鱼干的墓志铭！”
白璃没说话，只是狐耳轻轻抖了抖，目光扫过灵田——那片向日葵依旧朝东，纹丝不动。
陆无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挠了挠头：“要不……咱给它们搭个棚子？万一明天刮东风，它们还得集体扭脖子。”
白璃没理他，转身走向屋内：“我去煮茶。”
“哎，别走啊。”他喊，“茶没有，但有刚烤的红薯，金龙用龙息焖的，外焦里嫩，保证不噎。”
“不吃。”
“那我放桌上了，吃不吃随你。”他冲着背影摆手，转头对五爪金龙，“你说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五爪金龙一脸严肃：“主人，本龙建议你闭嘴。”
陆无尘撇嘴，正要反驳，忽然脚下一震。
低头一看，道田边缘的土垄裂开一道细缝，那根被他插进土里的韭菜签子，正缓缓从地里往上顶，金纹如血脉搏动，越发明亮。
他蹲下，伸手去拔。
指尖刚触到茎秆，整根韭菜突然“嗖”地一下，自行飞出土层，悬在半空，金光暴涨，直指东方。
紧接着，所有向日葵同时轻颤，花盘微微调整角度，像是在对齐某个看不见的目标。
陆无尘眯起眼，喃喃道：“看来今晚的夜班，不止我一个加班的。”
五爪金龙缩了缩脖子：“主人，要不……咱先把红薯收起来？万一待会儿打起来，本龙还得留点力气烤下一锅。”
陆无尘没答话，只是盯着那根悬空的韭菜，忽然笑了：“行啊，既然都这么敬业，那我也不能太咸鱼。”
他从酒葫芦里摸出玉简残片，捏在手里，抬头望向东面漆黑的荒野。
“你们到底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