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碎片在掌心发烫，那缕金焰跳了跳，像是临死前的喘息。陆无尘没松手，反而把它往灵田里按得更深了些。泥土裂开，火葵的根须立刻缠了上来，贪婪地吸着那点残火，叶片微微泛红，仿佛喝醉了酒。
他忽然闷哼一声，胸口像是被谁狠狠凿了一拳。混沌灵珠自己烧了起来，热流顺着经脉乱窜，眼前猛地一黑。
三百年前的画面，像被谁粗暴地塞进了脑子。
——雪夜，祭坛，血月当空。
他站在封印阵中央，手握断剑，剑尖插地。身后是陆家宗祠的牌位，面前是翻涌的黑气。可还没等他结印，后背一凉。
判官笔从背后刺入，精准贯穿丹田。
他低头，看见那支淬毒的笔杆上刻着“陆震岳”三字。
“三少爷，”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血月教主说了，鸿蒙道体，活祭最佳。”
记忆戛然而止。
陆无尘猛地抽气，冷汗顺着额角滑下。他低头看手，指尖还在抖。灵珠的温度没降，反而更烫了，像是在提醒他：那不是幻觉，是被封印的真相。
“又来？”他自言自语，“这次不装失忆了行不行？”
白璃没说话，只是突然靠近，冰火双翼展开，轻轻裹住他的后背。温度交织，一冷一热，像两股溪流缓缓注入经脉。他愣了愣：“你这是……”
“闭嘴。”她语气凶，动作却轻，“《混沌归元诀》不是你自己写的？还用我教你运功？”
他没再废话，顺势盘坐，掌心朝上。她跟着坐下，掌贴掌，灵力如丝，缓缓交融。灵田里的莲花池忽然泛起涟漪，池水由清转紫，又由紫变金，最后沸腾如煮。
“系统爸爸，”他一边调息一边小声嘀咕，“这算不算双修？回头联盟查起来，我能不能报个‘因公结缘’补贴？”
玉佩没回应，但灵田猛地一震。
整片莲花池离地而起，悬在半空，池水不再外溢，反而凝成一颗巨大的液态光球，七彩流转。光球缓缓旋转，洒下的光雨落在海面，所触之处，残留的黑气如雪遇阳，瞬间消融。
五爪金龙缩在角落，爪子抱着脑袋，尾巴卷得死紧。它听见了——刚才那一瞬，敖战的龙吟在它脑子里响了三遍，一遍比一遍远。
“喂，小金。”陆无尘睁开眼，看向它，“别装睡了，你尾巴尖都冒金烟了。”
小家伙抖了抖，抬起头：“我……我就是觉得，族长走的时候，好像没说完话。”
“那就等你哪天烤红薯能自己翻面了，说不定就听全了。”陆无尘说着，抬手一引，混沌灵珠沉入光球中央。刹那间，金光暴涨，如日初升，整片东海都被照亮。
白璃忽然轻哼一声，眉头微蹙。
“怎么？”他问。
“没事。”她摇头，但耳后皮肤一闪，一片细小的鳞状纹路浮现又隐去，快得像错觉。
他没追问，只是把掌心压得更稳了些。功法运转到第三重，灵田与光球共鸣，莲花池中的水竟开始逆流，一滴一滴往上飞，汇入天际，化作一场金色的雨，洒向四面八方。
海，干净了。
可火葵却开始抖。
那株吸了陆震岳残血的植株突然剧烈摇晃，叶片上的血纹如活物般蠕动，竟顺着根系往灵田深处钻。紧接着，陆无尘手腕一紧——皮肤下那丝银线又动了，这次不是往里钻，而是被一股力量往外拉！
“哟？”他挑眉，“还学会反向钓鱼了？”
白璃立刻察觉，双翼一展就要动手，却被他按住手：“别急，这鱼竿是我家的。”
他冷笑一声，反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壳子一弹，精准落入火葵根部。
“你吸我血，我喂你壳，公平交易。”他慢悠悠道，“再敢拽我，下次我喂你龙鳞碎片——听说五爪金龙的皮，泡茶能治秃头。”
火葵猛地一颤，叶片上的血纹骤然收缩，竟开始反向牵引那根银线！空中浮现出三个扭曲的虚影大字——
因、果、循
字一现，便如钟鸣震耳。陆无尘只觉得脑子里“咔”地一声，像是某道锁开了。
“原来如此。”他低声，“当年我不是封印失败，是被人从内部破了阵眼。陆震岳的血，早就混进了陆家祭坛的阵基里……所以只要陆家血脉不断，他的残魂就能借血祭阵反复重生。”
白璃盯着那三个字，忽然道：“这三个字，和龙宫壁画上的笔迹一样。”
“嗯。”他点头，“而且方向反了。壁画上是‘循果因’，这里是‘因果循’。一个死循环，一个活路。”
她看向他：“你早知道了？”
“哪能。”他耸肩，“刚才瓜子壳落地那一下，系统才弹提示：【检测到逻辑闭环，奖励咸鱼积分x100，可兑换‘装高人一小时’体验卡】。”
她没笑，但指尖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五爪金龙突然窜到灵田边缘，用龙角猛刨泥土。几下之后，刨出一枚染血的金属牌子。
陆无尘接过一看，冷笑出声。
“陆家族徽？”白璃凑近，“怎么会在灵田里？”
“外门执事专用款。”他翻过牌子，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陆震岳，血月教外门执事，凭此徽可入祭血殿。”
下面还画了个弯月衔尾的符号，像蛇咬住自己的尾巴。
“怪不得他总在祠堂偷吃供果。”陆无尘嗤笑，“那不是馋，是补阵。每吃一口，就等于往血祭阵里添一道引子。”
白璃盯着那符号：“衔尾月……这不是血月教的标志，是‘循环之印’。传说中，只有完成过‘因果献祭’的人才能持有。”
“所以血月教主也不是真疯。”他把徽章往地上一丢，“他是懂轮回的。三百年前他让我亲手斩下魔神手臂，又让陆震岳背叛我，就是为了造一个‘因’——让我在绝望中种下灵田，让敖战牺牲，让火葵吸收残血，最后让这枚徽章重见天日。”
他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耳后银纹：“他要的不是毁灭，是重启。而我，是那个必须走完轮回的人。”
白璃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他手腕上的银线轻轻一扯。
“疼吗？”她问。
“不疼，就是痒，像有蚂蚁在爬。”
“那就别忍着。”她盯着他，“三百年前你被背叛，是因为你太信血脉亲情。现在你明知道因果在循环，还要一个人扛？”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灵珠跳一次，我的心也跳一次。你要是再敢说‘关我屁事’，我就把你塞进灵田，种成一棵会嗑瓜子的树。”
五爪金龙探头探脑：“那我能当园丁吗？我会除草。”
“你会把草当红薯啃。”陆无尘瞪它一眼，却又笑了。
他低头看着那枚族徽，忽然抬脚，一脚踩碎。
“因果循环是吧？”他轻声说，“那我偏要——因断，果崩，循环炸炉。”
话音未落，灵田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那株火葵，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