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道人指尖的那滴酒液在石面上蚀出的符文一闪而灭，陆无尘蹲下身，用指甲抠了抠痕迹，泥土湿润，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和铁锈味。
“你这酒葫芦是兼职写日记的吧？”他抬头，“昨儿还只是渗酒，今儿就开始自动刻碑文了？”
酒道人没理他，只把那张湿透的纸小心折好，压进怀里。他盯着灵田中央那株叫“小波”的幼苗，叶片微微震颤，频率比昨夜稳了不少。
“不是它在变，是你在变。”酒道人忽然说，“你开始懂‘传’了。”
“我不懂，但我能抄。”陆无尘站起身，拍了拍手，“昨儿你说‘挥发’，我琢磨了一宿，决定不搞快递，改开广播站。”
他从腰间解下酒葫芦，轻轻一晃，里面只剩小半壶酒髓。这是昨晚系统提纯出来的，金光流转，像一汪凝固的晨光。
“小波现在还是个实习生，得扶上马，再送一程。”他蹲回田边，将白璃留下的那块血布条重新埋进土里，又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三枚“韵律酒滴”，按照某种节奏滴在幼苗根部。
酒滴入土即没，小波的叶片猛地一抖，随即缓缓展开，波纹由杂乱转为有序，像被无形的手捋顺了毛的猫尾巴。
“成了？”陆无尘眯眼。
“还没。”酒道人摇头，“它现在是能听懂话了，但你还得教会它怎么喊话。”
“喊话得有天线。”陆无尘咧嘴，从怀里掏出一堆破烂——瓜子壳、旧布条、几片金龙蹭下来的鳞屑，“我昨儿摆了个导流阵，就差个启动仪式。”
他把那些零碎在灵田外围摆成环形，瓜子壳朝上，鳞屑嵌在缝隙里，最后用指尖蘸了点酒髓，在阵眼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
“系统，启动‘灵力广播模式’。”他拍了拍玉佩。
玉佩震动两下，弹出一行字：【检测到非标准阵法，是否强制运行？】
“强制个屁，这叫自主创新。”陆无尘戳了戳，“运行！”
嗡——
灵田微微一震，小波的叶片忽然齐刷刷转向东南方向，像一群听见哨声的士兵。一股极细的灵力波动缓缓扩散，如同水面上荡开的第一圈涟漪。
“动了！”陆无尘眼睛一亮。
可还没等他笑出声，小波的叶片猛地剧烈震颤，根部土壤炸开细小的裂纹，整株苗像被电流击中，差点当场“升天”。
“过载了！”酒道人一把按住陆无尘的肩膀，“你给的节奏太硬，它扛不住。”
陆无尘立刻掐断酒髓输入，顺手从旁边拔了根草，在掌心轻轻拍打，模仿白璃炼丹时那种绵长而稳定的震频。
奇迹发生了。
小波的震幅缓缓平复，叶片重新舒展，那股灵力波动也变得柔和，像春风拂过麦田，一波接一波，向外扩散。
“原来它喜欢听人话，不喜欢听机器念经。”陆无尘若有所思，“得有人带节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白璃站在灵田外，指尖夹着一枚狐牙符，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清亮。
“圣地回信了。”她扬了扬符，“频率可用，但有个条件。”
“说。”陆无尘头也不抬，继续调整阵法。
“使用这频率的人，会承受反噬之痛。”白璃盯着他，“他们说，‘引者须承雷’。”
陆无尘冷笑：“让我家小波替我扛雷？门都没有。”
他转头对着玉佩喊：“系统，积分兑换‘痛觉转移符’一张，绑定小波。”
玉佩沉默两秒，弹出警告：【绑定非智慧体可能引发意识污染，是否继续？】
“它又不是人，污染就污染。”陆无尘耸肩，“大不了以后长成个话痨黄瓜，整天嚷‘浇水啊’‘施肥啊’，还能当个田间广播。”
符纸从系统空间飘出，陆无尘一把抓住，按在小波根部。金光一闪，符纸化作细密纹路渗入叶片，小波的叶脉泛起一丝诡异的金色，像是被什么点亮了。
“成了。”他拍拍手，“现在它就是我的痛觉替身，雷劈它，我嗑瓜子。”
白璃皱眉：“你真打算让它替你承受？”
“不然呢？”陆无尘反问，“它又不会死，大不了掉几片叶子，我灵田里啥都缺，就不缺叶子。”
白璃没说话，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颤，脉搏跳动的节奏里，有三次极其短暂的停顿，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她没让陆无尘看见。
“试试吧。”她把狐牙符贴在额前，闭上眼，指尖轻轻敲击符面，将自己的脉搏频率通过血契传入灵田。
小波的叶片再次震动，这次极为稳定，灵力波动如潮水般一波波扩散，导流阵的瓜子壳微微发亮，鳞屑泛起微光。
“稳了！”陆无尘咧嘴，“这回不是广播，是直播。”
他取出最后一滴酒髓，缓缓滴入阵眼。金光顺着导流阵蔓延，小波的叶片完全展开，灵力波动骤然增强，却不再失控，反而像被驯服的野马，沿着预设的路径奔涌而出。
灵田东南角，土壤突然轻微塌陷，一块青灰色石碑露出半截。
陆无尘走过去，蹲下身拂去泥土，碑文模糊，但能辨出八个字——
“引气归墟，万脉同频。”
“哟。”他吹了声口哨，“这碑还挺会赶场，我刚搞个广播站，它就送来个信号塔说明书。”
酒道人走过来，盯着那八个字，久久不语。
“这字迹……”他低声，“和那残页上的‘气若游丝’，是一套笔法。”
“所以你那破书，其实是本灵田使用手册？”陆无尘笑。
酒道人没回答，只伸手摸了摸石碑边缘，指尖传来一阵温热，像是被阳光晒透的石头。
可今天没太阳。
“它在回应。”酒道人喃喃，“不是你激活了它，是它等你等到今天。”
陆无尘没接话，只回头看了眼小波。那株幼苗正轻轻摇晃，叶片上的金纹若隐若现，像在呼吸。
他忽然觉得，这苗可能真会成精。
“系统。”他低声问，“我这广播站，能播多远？”
玉佩震动，弹出数据：【当前覆盖半径：三百步。信号强度：中等。建议增加中继节点。】
“三百步？”陆无尘撇嘴，“连个村子都罩不完。”
“已经比昨天强了十倍。”白璃说，“你昨天连三十步都传不出去。”
“那是因为我昨天还在用快递三轮车。”陆无尘站起身，拍了拍手，“现在我有广播塔了，迟早能覆盖整个九霄界。”
他走到小波旁边，蹲下，戳了戳叶片：“小波啊，你要是能再撑久一点，我给你换个大花盆。”
小波的叶片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酒道人忽然弯腰，从石碑底部抠出一粒东西——半颗瓜子，外壳焦黑，内里却泛着金光。
“这瓜子……”他皱眉，“不是你昨天埋的。”
陆无尘一愣：“那还能是谁？”
酒道人没说话，只把瓜子放在掌心，轻轻一碾。
金光炸开，一道极细的灵力波纹瞬间扩散，小波的叶片猛地一震，灵田深处，那株未标注的波纹幼苗，叶片同步颤动了一下。
“它在学。”酒道人低声道，“它在学你怎么传灵。”
陆无尘盯着那株波纹苗，忽然笑出声：“行啊，我这儿不光是广播站，还是灵力培训班。”
他站起身，拍了拍青衫：“明天开始，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