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还在震，金纹没散，像是焊在了液面上。陆无尘没停下脚步，抬手把葫芦塞回腰间，布带一勒，震感顺着骨头往肩胛钻。
赵无极走在侧后，手臂上的青纹时不时抽一下，像在回应什么。他没再问去哪，只低声说了句：“刚才那执法弟子，回头会报上去。”
“报呗。”陆无尘拍了拍裤腿，瓜子壳从指缝漏下，砸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他们要是真管，就不会把《异脉录》藏在典籍阁最底下那排废书堆里。”
赵无极一愣：“你怎么知道在那？”
“我记仇。”陆无尘咧嘴，“而且，尿渍不会自己长在书角上。”
两人拐过三道回廊，丹盟分舵的朱漆大门就在眼前。门匾下站着两名守卫，腰佩玉符，眼神扫过来时，直接越过了陆无尘，像是他不存在。
赵无极刚上前一步，守卫抬手拦住：“三品以上修士方可入阁，你经脉未复，灵压不足，退下。”
赵无极眉头一拧，青纹刚要暴起，陆无尘却已经慢悠悠掏出酒葫芦，拔开塞子，倒出半口酒液，滴在赵无极手腕内侧。
金纹一触皮肤，立刻顺着青纹游走，像是两条蛇在打架。眨眼间，整条手臂泛起微光，灵压波动猛地拔高，守卫脸色一变，玉符“叮”地亮了一下。
“……灵根共鸣？高阶隐脉？”守卫迟疑着收回手，“进去吧，别碰禁书。”
陆无尘笑眯眯点头，顺手把葫芦往赵无极手里一塞：“拿好，这可是咱的通行证，洒一滴都心疼。”
典籍阁里光线昏沉，书架高得看不见顶。陆无尘熟门熟路钻到最底层，一脚踢开挡路的破蒲团，抽出一本泛黄卷宗，封皮上写着《异脉录·残卷》。
他翻开第一页，纸角焦黑，边缘缺了一块。手指抚过，残留的字迹勉强可辨：“……银纹草，见气则化，唯存于受创灵根旁……”
“有意思。”陆无尘低声念完，抬头问赵无极，“你小时候，是不是被人废过灵根？”
赵无极脸色一沉：“宗门秘录，我不能说。”
“哦，那就是废过。”陆无尘合上书，拍了拍灰，“难怪你这身子，连洗髓丹都扛不住。”
他把书往桌上一摊，从怀里摸出一叠草纸，开始列药方。赵无极凑近一看，眉头越皱越紧。
“你这配比……主药太猛，辅药太弱，还没进炉子就得炸。”
“炸了再说。”陆无尘叼着根枯草，笔尖一点，“反正我田里不缺土，炸几次也埋得起。”
赵无极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伸手抢过笔：“我来写。”
第一炉，按《异脉录》原方调配。灵药入炉，火刚升，丹气还没成形，炉口就喷出一股黑烟，药汁直接沸腾炸开，溅了赵无极一脸。
他抹了把脸，药渣黏在睫毛上：“……你这叫炼丹？叫投毒。”
“经验包不嫌多。”陆无尘淡定地从酒葫芦里掏出手帕扔过去，“再来。”
第二炉，减了主药量，加了三味稳灵草。火候刚到七成，丹气突然扭曲，炉内传出“咔”的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紧接着，整炉药液倒流，逆着火势往炉心缩，最后“砰”地爆成一团青雾。
青雾飘出窗外，直奔灵田方向。
陆无尘脸色一变，抬手掐了个印诀。灵田空间里，五爪金龙一个翻身，龙息喷出，化作光茧裹住母株。根系剧烈震颤，叶片“唰”地张开，又猛地合拢，像是在喘气。
“行了。”赵无极抹掉袖口的药渍，“你这方法不行，得拆。”
“拆？”
“分段炼。”赵无极盯着炉子，“一味一味来，控温七次，像剥笋。”
陆无尘歪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挺会。”
“青阳宗第一天才，不是白叫的。”赵无极冷着脸，重新铺纸。
第三炉，按新法来。主药“龙涎草”先入，火候三成，稳住。接着是“月见藤”，五成火，缓缓融。第三味“断节兰”刚投进去，炉内温度突然飙升，药液瞬间汽化，丹炉“嗡”地一震，炉盖直接被顶飞。
一道微弱雷光从天而降，劈在炉口，炸出一圈气浪。
丹劫。
虽然只是最轻的“微丹劫”，但灵田还是被震得晃了三晃。母株叶片“哗”地全张开，根系抽搐，像是被踩了尾巴。
陆无尘一屁股坐下，靠墙喘气：“这药，比我家那头猪还倔。”
赵无极盯着炉灰，忽然道：“不是药倔，是它不想活。”
“啥？”
“这些灵药，都是死物。”赵无极伸手拨了拨灰烬，“可你这灵田里的东西，是活的。你拿死药去调活脉，它当然炸。”
陆无尘眯起眼，没说话。
他低头看系统界面，任务栏里，“特殊体质市场调研”进度条卡在98%，提示闪烁：“关键样本未激活”。
他忽然想起巷子药渣堆下的那截焦根须——和母株幼苗一模一样，还沾过血。
“活的……”他喃喃，“所以得用活的引子？”
赵无极抬头：“你说什么？”
“没事。”陆无尘收起界面，站起身，“走，回灵田。”
灵田空间里，空气还带着丹劫余气的焦味。母株安静下来，根系缩回土中，叶片缓缓闭合。但在角落，一株不起眼的银纹草，叶尖正泛着微光，频率和酒葫芦表面的金纹一模一样。
陆无尘蹲下，指尖刚要碰那片叶子，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高频率共鸣样本】 【建议调整配方核心：以银纹草为引，重构药序】 【警告：样本未命名，风险未知】
他咧嘴笑了：“你终于肯给点干货了？”
正说着，灵田外传来脚步声。童谣挎着药篓从隔壁药圃走过，鼻尖忽然一动，像是闻到了什么，抬头朝灵田方向看了一眼。
她没走近，只低声自语：“那种味道……不是灵药，是‘活的’。”
说完，转身走了。
陆无尘没听见这话，他正从灵田里拔出一株银纹草，草根缠着点黑土，叶片上的银纹像是会动。他把它放在掌心，对赵无极说：“下次，拿这个开头。”
赵无极皱眉：“你确定？这草连名字都没有。”
“名字不重要。”陆无尘把草塞进酒葫芦，金纹酒液一荡，银纹草的根须轻轻颤了一下，“重要的是，它活得比谁都明白。”
他盖上葫芦塞，拍了拍赵无极肩膀：“走，再试一次。这次，咱们不炼丹，咱们……养丹。”
赵无极看着他，忽然问：“你到底想干嘛？”
陆无尘咧嘴一笑，酒葫芦在腰间晃了晃：“我想让所有被说‘废了’的人，都能吃上一口自己的药。”
他转身朝炼丹房走，脚步懒散，背影却像一把出鞘一半的剑。
赵无极站在原地，手臂上的青纹缓缓流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酒葫芦突然又震了一下。
陆无尘低头，金纹在液面缓缓旋转，银纹草的根须贴着葫芦内壁，轻轻摆动，像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