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液顺着符文凹槽往里爬，像活物一样贴着石板向前蠕动。青石板上的纹路一寸寸亮起来，泛出幽蓝的光，脚底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岩壁上开始结出细密的冰珠，噼啪往下掉。
“动了！”墨尘猛地往后退半步，手死死攥住青铜锥，裂纹里的符文正跟着石板的节奏一明一暗地跳，“它不是被触发的，是认亲！这阵法在叫它！”
帝逸之没吭声，迅速把楚灵背到洞壁死角，用身体挡住前方通道。桃木剑还插在背后，裂口渗出的银光没断，顺着剑柄往下淌，滴在袖口上，烫得他一缩手。
“别碰那剑！”墨尘低吼，“你现在动它，等于往阵眼里送燃料！”
话音刚落，地面“咔”地一声裂开，三根冰刺从石板接缝里暴起，直冲帝逸之小腿。他侧身一拧，桃木剑拔出半截，剑刃横扫，冰刺“砰”地炸开，碎冰溅了一脸。
楚灵被震得往后一仰，差点从他背上滑下去。帝逸之反手一捞，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背脊死死抵住岩壁。就这一瞬，最近的三根冰刺刚冒头，还没完全伸直，突然“嗤”地化成水汽，蒸腾消散。
“怎么回事？”他喘着气问。
墨尘蹲在地上，手指贴着石板，脸色变了：“你刚才护她的那一下……她掌心的黑丝，跳了一下，和冰刺融化的节奏对上了。”
帝逸之低头看楚灵。她闭着眼，呼吸微弱，但手腕上的黑纹确实停住了，不再往上爬。他咬牙：“先别管这个，走！别踩缝！”
两人贴着右侧岩壁往前挪，脚下是凸起的石棱，每一步都踩得极慢。墨尘走在最后，一手按着青铜锥，一边盯着地面。锥身的裂纹还在闪，和石板上的光纹同步明灭。
“这阵不是防外人的。”他声音压得极低，“是唤醒用的。谁设的，早就知道会有人带‘钥匙’来。”
帝逸之没答，只把楚灵往上托了托。她太轻了，冷得像块冰，但他不敢用灵力温养，怕一动气，就引动她体内的东西。
刚走出十来步，通道突然收窄，两边岩壁夹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帝逸之刚侧身挤进去，头顶“咔”地一声，一块冰砖从上方塌落。
他猛地低头，冰砖擦着道袍肩头砸下，碎成几块。还没站稳，脚下一沉——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别动！”墨尘在后面大吼。
可已经晚了。
地面震动加剧，前方五步远的三块石板同时炸开，数十根手臂粗的冰刺从地底暴起，呈扇形扫来。帝逸之反应极快，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与冰刺相撞，发出刺耳的“铮”声，火星四溅。
他手臂一麻，差点握不住剑。楚灵被震得往前扑，他只能松剑，双手回抱，把她死死按在怀里，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岩壁上硬扛冲击。
冰刺停在离胸口不到半寸的地方，尖端滴着水。
“你他妈……”墨尘冲上来，一把拽住他后领，把他往边上拖，“再踩错一步，咱们全成冰串儿！”
帝逸之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冰水：“规律呢？”
“重量集中就触发。”墨尘盯着地面，“接缝是机关眼，中央凸起是安全区。但这不是终点——这通道才走了一半。”
帝逸之点头，重新把楚灵背上，这次贴着左壁走，脚步放得更轻。墨尘跟在后面，青铜锥没再收起来，就那么握在手里，裂纹发烫，烫得他掌心冒烟。
通道越走越窄，空气冷得吸一口都扎肺。岩壁上的冰层越来越厚，反光映得人脸色发青。
“不对。”墨尘突然停下，“太安静了。前面没机关？”
帝逸之眯眼往前看，通道尽头隐约有光，幽蓝，像是从石壁里透出来的。他刚想迈步，墨尘一把拽住他胳膊。
“等等。”
他蹲下，把青铜锥轻轻点地。锥尖刚触到石板，整根锥子“嗡”地一震，裂纹爆亮。
“能量源在左壁。”他抬头，“右边是发射口，左边供能。交叉供的，一断就全废。”
帝逸之立刻明白了：“你指位置，我来打。”
墨尘点头，把锥子贴在左壁，闭眼听了几秒，忽然抬手，一掌拍在第三块石砖上：“这儿！震它！”
帝逸之抽出桃木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低喝：“雷来！”
符咒自燃，一道电光顺着剑刃炸出，直劈左壁。石砖“轰”地炸开，碎石飞溅，通道猛地一晃，头顶冰屑哗啦落下。
紧接着，右边岩壁“嗖嗖”射出十几支冰箭，速度快得看不清影子。帝逸之挥剑格挡，剑身接连撞上冰箭，震得虎口裂开，血顺着剑柄往下滴。
一支箭擦过他肩膀，道袍撕开一道口子，皮肉火辣辣地疼。另一支钉在他脚边，箭尾还在颤。
“再来！”墨尘吼。
帝逸之咬牙，又喷一口血，雷符再引。第二道电光轰在同一个位置，左壁彻底塌了一块，露出里面交错的冰脉，像血管一样跳了几下，然后暗了。
冰箭停了。
通道死寂。
两人靠在岩壁上喘气，汗水刚冒出来就结了层薄冰。
“你肩上流血了。”墨尘扯下一块布条，扔过去。
帝逸之接住，随便缠了两圈：“你手也烧烂了。”
墨尘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焦黑，裂纹的烫痕深入皮肉，像是被烙铁烫过。他没吭声，把青铜锥塞回腰带，用符纸裹住，可符纸刚贴上就焦了，根本压不住。
“这玩意儿快撑不住了。”他盯着锥身，“再这么震下去，它会先我一步碎。”
帝逸之没接话，转头看楚灵。她还是没醒，但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他伸手探她手腕，黑丝没再蔓延，反而缩回去一丝。
“她在稳。”他说，“这地方的力，和她对上了。”
墨尘冷笑：“对上？你真信这是巧合？三年前你画的阵，现在出现在这洞里，纹路反的，力道反的。有人把你加固封印的法子，改成了开门的钥匙。”
帝逸之眼神一沉：“你是说，有人算准了我会来？”
“不是算准。”墨尘盯着他，“是等你来。这阵，就是冲你设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前方通道还开着，蓝光幽幽。帝逸之刚想迈步，楚灵突然喉咙里滚出一个音：“……左……”
他猛地停下。
“左？”墨尘皱眉，“她说什么？”
帝逸之回头看她，她嘴唇微动，又吐出两个字：“……第三……热……”
墨尘反应极快，立刻扑向左壁，伸手摸刚才被炸开的石砖。指尖刚触到内层，猛地一缩：“真的！这块石头还在发热！”
帝逸之冲过去，把桃木剑插进缝隙，用力一撬。石砖松动，整块翻出来，露出后面一层暗灰色的岩层，上面刻着半句字——“门启者，血偿。”
字是用黑石嵌进去的，边缘磨得极细，像是被人一点点凿出来的。
墨尘盯着那句话，声音发紧：“这不是警告，是契约。谁开门，谁就得拿命填。”
帝逸之没动，只看着楚灵。她眉头皱着，像是在梦里挣扎，可那两个字说得太清楚，不像是无意识的呓语。
“她知道。”墨尘低声道，“她不是钥匙，她是知道钥匙怎么用的人。”
帝逸之沉默几秒，把石砖重新推回去，拍了拍灰：“走吧。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路。”
两人继续往前。通道逐渐变宽，地面的石板也恢复平整，但帝逸之不敢放松，每一步都试探着踩。墨尘走在前面，青铜锥拿在手里，裂纹的光越来越强，照得他半边脸发蓝。
突然，墨尘脚步一顿。
“怎么了？”帝逸之问。
墨尘没答，蹲下，手指摸向地面一道极细的刻痕。那不是符文，也不是阵纹，而是一个符号——像眼睛，又像门环。
他盯着看了几秒，猛地抬头：“我见过这个。”
“在哪儿？”
“我爹的遗物里。”墨尘声音发哑，“他死前烧了一堆东西，就剩下一个铜匣，上面刻着这个。我没打开，直接埋了。”
帝逸之皱眉：“你家和这地方有关系？”
“我不知道。”墨尘盯着那符号，“但青铜锥的纹，和这地上的阵，还有这个符号……它们是一套。守门人的东西，不是魔修能碰的。”
帝逸之正要说话，楚灵突然在他背上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立刻停下，把她放下来靠墙。她脸色发青，嘴唇又开始干裂，掌心的黑丝微微颤动，像是要重新蔓延。
“不行。”墨尘盯着她，“她撑不了太久。再往前，机关只会更狠。”
帝逸之咬牙，伸手去摸桃木剑。剑身裂口还在渗银光，他想把剑按在她掌心试试。
“别！”墨尘一把按住他手腕，“你现在给她灌力，等于逼她当钥匙用。她要是接不住，当场就爆。”
帝逸之瞪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墨尘没松手，盯着他：“你得想清楚。你是要救她，还是用她去开门？”
帝逸之的手停在半空，剑尖的银光一颤，滴下一滴银液，砸在地面，顺着石板缝隙往深处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