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其实从李凯研的态度上就判断到,陆源的背后一定有不简单的背景。
可是,陆源的背景不就是以前刚好在东沙镇亲眼看到他立功的施云浩书记吗?最多就加上省公安厅厅长武奇峰。
可是,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施云浩不过就是因为陆源让他避免了一次尴尬,而特别表扬而已,过后不可能还记得这么一个基层小干部的。
至于武奇峰,也只不过是因为看不惯胡志林等公安局领导平时无作为,破大案后却抢夺功劳而已,不一定是真正的喜欢陆源。
但,上一次同学庆功会里,钟小波大声宣布陆源是靠着甄家帮忙才调上省公安厅的,虽然甄菲后来否认了,但是这种当众否认,反而让吃瓜同学更加断定是欲盖弥彰。
以至有同学偷偷议论甄菲肚里的孩子会不会是陆源的。
也难怪大家乱猜。
因为有女同学说,陆源刚回来时,就亲眼看到陆源上了甄菲的汽车。
而跟钟小波结婚才两个月就能看到甄菲呈现孕相了,也好像有点反常。
可是,如果真是靠甄菲帮的忙而没有好背景,陆源再往上爬的可能性恐怕也不会太太,毕竟再往下,就是实权阶层了。
反正对大家来说,留在黄府县当公安局长才是正确的选择,而调到省厅刑侦总队当一个中队长,权力有限,在省厅竞争也强,往上爬的空间大,但机会不大,其实玩笑归玩笑,没有谁相信陆源可以当上厅长。
那么,甄菲花钱帮陆源打点上省厅,多想一想好像就显得合理了,甄菲有钱但背景有限,只能这么帮……
至于为什么两人偷偷有一腿却没结婚,最后找钟小波来背锅,这就不是大家所能想得通的了。
反正,钟小波的话给了大家无限的想象空间,而男女之间的想象尽头,就是有那方面的关系。
现在看到李凯研对陆源的态度,明显不正常。
李凯研在省委,陆源在省公安厅当一个中层领导,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身在省委的李凯研没必要为了巴结身在省公安厅的陆源而难得一见地来参加这次同学聚会。
既然留下来,就说明陆源可能另有背景,以至于连李凯研也来巴结了。
一个是行政机关,一个是执法机关,为什么会这样?
陆源再厉害,他的辐射范围也没那么广吧。
只是,陆源不提,李凯研不说,大家也只能瞎猜了。
……
新州市的政坛动荡不安已经超过了半个月,新一任的市委书记迟迟没有任命。
原市委书记在开会时,突然被双规,让一切都乱了套。
新州市不但穷,而且地理位置偏僻,环境复杂,很难出政绩。
其他地市的官员,只要政绩不是特别差,都不会发配到新州市这个贫穷落后的地区来,市委书记多数时候都是从本市高级干部里提拔任命。
既然市委书记落马了,大家都看到了机会,所以拼命地活动。
而其中,最有可能胜出的,一个是市长兼市委副书记常天理,另一个是专职副书记官颖芳。
新州市群山环抱,雨雾缠绵终年不散,如同一块沉疴多年的青色印痕,固执地印刻在本省地图的腹地最深处。
有人说,它是拖拽全省发展的沉锚,也是各路官员避之唯恐不及的“穷山恶水”。
常天理是新州本地滚出来的汉子,在这片连绵山丘中攀爬数十年,从公社干起,汗水混着泥土渗入骨血,终于坐上市长的位置。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崎岖山路,清楚每一股盘根错节的宗族势力,他的权威就如同他那厚重如山的背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土地般的韧性,更带着几分不容冒犯的霸道。
新任市委书记的归属迟迟落定不下来,仿佛天上悬了一块肉,看得见却难吃到口。
那些省城官员轮番调研,在他看来,不过是隔靴搔痒的书生论剑——新州的问题,只有他常天理能治!
与常市长位于大楼东侧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不同,官颖芳的副书记办公室蜷缩在走廊尽头靠西的一间。空间略显局促,窗外是幽暗的庭院,高大的榕树枝桠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天光。
官颖芳才三十多岁,白皙清秀,眉眼间有股省城知识分子的书卷气,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冷寂与隔绝。
她来自省会,能当上市委副书记,是因为她实实在在的政绩,她曾作为一把手带着本市最穷的县,生生把Gdp带到了全市第一,然后被省委破格提拔。
可惜提拔后并没有什么用,刚刚下马的那位一把手,每次都会把她的正确建议否决掉,这她有一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她的资历被轻视,她的提议被视为纸上谈兵,省城背景非但不是优势,反成了她被排斥在外的壁垒。新州这座泥潭深重的大山,对她而言,冰冷而陌生,将她困成孤岛。
所以,她想当一把手的愿望同样迫切。
……
雨带着一股蛮横劲儿,砸在坑洼不平的柏油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灰蒙蒙的天空压着起伏的山峦,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旧布,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盘山路一侧,几根枯瘦的毛竹在风中摇晃,随时可能折断。一辆沾满泥浆的公务车艰难地爬行,车灯在雨幕中勉强撕开一道微弱的光缝。
车内的官颖芳心里在默默地哼着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的主旋律,目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凝视着外面。
前任书记涉黑落马,却带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所有有野心的领导干部都吸向漩涡中心。
司机老刘叹了口气,打破沉寂:“官书记,这天看着有点吓人哪,你看这雨势,怕是又有村子要遭灾。新书记如果再不确定下来,有点麻烦。”
官颖芳心头一紧。
久旱之后必有大涝。
去年以来,就一直不怎么下雨,现在雨来了,这劲确实有点大。
老刘当了她几年司机,是新州市市委大院里为数不多的不把她当外人的人。
官颖芳却没说话,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一把手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常天理的,她很不服,但只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