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气息，如同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地底遗迹。
那不再是一个人的身体。
它像一团被吹胀的腐肉，皮肤下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撕裂的血肉间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如石油的黑暗物质。
“呵呵……在绝望中化为尘埃吧……”
黑莲教主的声音已经不似人声，而是无数怨魂的嘶吼与诅咒的混合体，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刮骨钢刀般的恶意。
他那畸形的巨体猛然前倾，一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巨爪，朝着洛桑嘉措当头抓下。
那不是要杀死他。
而是要将他……连同那份刚刚萌生的觉悟，一同吞噬、消化、玷污。
草原上空，那个由黑云构成的巨大漩涡中心，一张模糊而狰狞的魔神面孔，正缓缓睁开双眼，俯瞰着这片即将死亡的大地。
“动手！”
丹增罗布的怒吼声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猎人面对凶兽时的悍勇。
他双手猛地拍在地面，金色的经文如同活物，从他掌心喷涌而出，瞬间遍布整个祭坛。
“天地玄黄，锁！”
嗡！
无数道粗大的金色光链从地面暴起，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球形囚笼，死死地困住了那正在膨胀的怪物。
黑暗巨爪拍在光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囚笼剧烈晃动，金光忽明忽暗。
丹增罗布脸色瞬间煞白，一口鲜血喷出，但他依旧死死撑住，双目赤红。
与此同时，卓玛拉姆冲到了洛桑嘉措的身前。
她没有看那个恐怖的怪物，而是张开双臂，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在了洛桑嘉措与那毁灭气息之间。
她闭上双眼，眉心处，那枚朱砂痣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微光。
“妈妈……”
她的祈祷声微弱，却带着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共鸣。
一层淡绿色的光晕从她身上浮现，那是草原生命本源的回应，是万千生灵的庇护。
这道“天命护佑”之力，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自爆的冲击波，死死地隔绝在外。
洛桑嘉措对身后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的眼中，只剩下头顶那个即将熄灭的、悲伤的灵魂光团。
他笑了。
那笑容澄澈，没有一丝杂质，仿佛初生的婴儿。
“我执、业障、痴念……皆为虚妄。”
他低声吟诵，声音平静而有力。
“今日，弟子洛桑嘉措，愿以此身，为众生献祭。”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举起了手中的金刚杵。
没有丝毫犹豫。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将那根象征着无上佛法的金刚杵，猛然刺向了头顶的灵魂光团。
不是刺向敌人。
而是刺向……他自己选择承载的……那颗草原的心脏。
“嗡——！”
金刚杵没入光团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洛桑嘉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情感、七情六欲，甚至于“洛桑嘉措”这个存在的本身，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疯狂地抽离。
那些执念与业障，没有消散，而是在金刚杵的引导下，化作了最纯粹的燃料，点燃了他那颗“菩萨心境”。
终极献祭，开始了。
不是献祭生命。
而是献祭“自我”。
下一秒，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耀眼佛光，从那灵魂光团的中心，轰然爆发。
那光芒，不是刺眼的白，而是一种温暖、慈悲、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金色。
佛光如水，瞬间洗去了光团中最后一丝被污染的邪气。
被困在金色囚笼中的黑莲教主，在那佛光照耀下，发出了此生最为凄厉的惨叫。
“不！这不可能！这是……这是真正的……”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那膨胀到极限的魔神之躯，就像被阳光照射的积雪，从外到内，一层层地消融、瓦解，最终化作一缕飞灰，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一道强大的“生命冲击波”，以灵魂光团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冲击波穿透了地底遗迹，冲上了草原。
天空中的黑色漩涡，在那生命冲击波的涤荡下，如同幻影般烟消云散。
久违的阳光，重新洒向大地。
枯黄的草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翠绿，干涸的河流重新开始奔涌，无数不知名的野花，在顷刻间绽放。
整个西藏草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恢复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遗迹内，光芒散去。
洛桑嘉措身体一软，从半空中缓缓坠落，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那根陪伴他一生的金刚杵，也“铛”的一声掉落在地，上面的光泽彻底黯淡，仿佛失去了一切灵性。
但在他昏迷的身体周围，却开始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一丝微弱的、神圣的“佛陀净土”气息，正悄然凝聚。
丹增罗布和卓玛拉姆同时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卓玛拉姆的目光，被一处景象吸引了。
在之前黑莲教主站立的地方，随着他邪气的彻底消散，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地面上，竟然显露出了一块古老的石板。
那是一面残破的图刻，上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卓玛拉姆挣扎着走过去，拂去上面的灰尘。
一个模糊却充满神秘力量的符号，映入她的眼帘。
那像是一只竖立的眼睛，瞳孔深处，是繁复的龙形纹路。
龙脉之眼！
而在符号的旁边，还刻画着一个扭曲的、如同空间裂隙般的入口，指向一片未知的黑暗。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那片图刻的瞬间，她脖子上的项链，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悸动，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感知到了。
黑莲教主，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那股真正的、更加古老与邪恶的核心力量，就隐藏在那图刻所指向的……更深层次的“虚空法界”之中。
而那一切的源头，似乎都与一个被尘封的历史禁忌，遥遥呼应。
大清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