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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幽谷的冰寒仿佛能冻结时间,但其中蕴含的残酷淬炼却如熔炉般炙烤着灵魂。雷烈和小七在凌九霄那近乎蛮横的引导下,每一刻都在生死边缘挣扎,却也每一刻都在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变化。雷烈拳锋上跳跃的银白电弧愈发凝练,每一次轰击在雷霆巨石上,留下的不再是浅痕,而是带着细微空间涟漪的凹陷,狂暴的雷霆之力正被强行驯服,融入筋骨血脉,向着真正的“雷罡”蜕变。小七则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精神高度紧绷,那双黑洞般的眼眸中,无序的混沌漩涡旋转、碰撞、湮灭的频率越来越快,偶尔竟能短暂地“定”住一小块空间碎片,虽然只是一瞬,却代表着她开始尝试在绝对的“无”中锚定一丝“有”的痕迹。

苏映雪静立一旁,眉心冰凰烙印流转着深邃的幽蓝。凌九霄打入她识海的“玄冰鉴”如同一面映照灵魂本源的冰镜,无时无刻不在剖析着她自身。那些属于“苏映雪”的牵绊与杂质——对家族的守护、对权位的掌控、对蜢高礼遇的震动、甚至对凌九霄那份敬畏下的不甘——都如同冰晶中的裂痕,在“玄冰鉴”的映照下纤毫毕现。剥离的过程痛苦而漫长,如同刮骨疗毒,但每一次剥离,她都能感觉到体内冰凰之力的流转更加纯粹、更加圆融,那属于“冰”的极寒本质,正一点点褪去“人”的桎梏,向着更接近凌九霄意志投影中那片冰冷法则星河的方向靠拢。

不知过了多久,凌九霄淡漠的声音打破了谷中只有痛苦喘息和能量爆鸣的沉寂:

“够了。”

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雷烈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汗水和血水混合着在体表蒸腾起白气,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亢奋和对力量的渴望。小七更是直接蜷缩在玄冰上,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陷入了一种自我保护般的深度昏迷,只有眼睫偶尔颤动,显示着她精神透支后的极度疲惫。

凌九霄的目光掠过两人,如同评估两件刚刚完成初步锻造的兵器。

“此间温床,已无益于尔等。”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真正的容器,需置于熔炉,浸于血火。”

苏映雪心中微动,明白凌九霄要有所动作了。

凌九霄并未看苏映雪,视线投向幽谷之外,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向某个遥远而混乱的所在。

“雷烈,小七。”他唤道。

雷烈挣扎着爬起,单膝跪地,尽管身体还在颤抖,却挺直了脊背:“弟子在!”小七也在昏迷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仿佛本能地感应到呼唤。

凌九霄抬手,两道微不可察的幽光自他指尖弹出,瞬间没入雷烈和小七的眉心。两人身体同时一震。

雷烈只觉得一股冰冷狂暴的意念冲入脑海,瞬间烙印下一幅极其复杂的地形图,其中标注着一个名为“黑风坳”的猩红光点,更有一股蕴含着毁灭雷霆真意的片段信息强行灌入,让他头痛欲裂却又本能地感到契合。小七则是在昏迷中蹙紧了眉头,一股更微弱、却直指混沌本源的指引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入她混乱的意识深处。

“北疆,黑风坳。”凌九霄的声音冰冷如故,“其地煞气冲霄,雷霆无序,空间薄弱,为尔等磨砺之所。雷烈,寻得‘雷煞阴泉’,引其煞雷淬体,参悟吾予你的‘破军雷引’。小七,于空间薄弱处,感应混沌潮汐,尝试梳理、引导,而非吞噬。三月为期,活着回来。”

没有护卫,没有资源,甚至没有明确的任务目标,只有一处凶险绝地的名字和一道冰冷的指令!这与其说是历练,不如说是放逐,是投入炼狱的试炼!

雷烈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弟子领命!定不负师父所望!”他骨子里的凶悍和不屈被彻底点燃。

小七依旧昏迷,但紧抓雷烈裤脚的小手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

凌九霄的目光最后落在苏映雪身上,只有简短的一句:“看护好苏家。‘玄冰鉴’运转不息,直至…冰心剔透。”

“是,师父。”苏映雪躬身应道。她明白,凌九霄是要她坐镇后方,一方面稳固苏家这个“容器”的根基,另一方面继续那残酷的自我剥离,同时,也是防范深渊可能的后续动作。

没有多余的叮嘱,凌九霄的身影如同融入寒雾,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幽谷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 * *

与此同时,在那永恒的冰川之下,深渊掌控都——戮灭的王座大厅,已不复前日的奢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蓄势待发的肃杀。

破碎的王座扶手已被更换,依旧是那流淌着暗红纹路的万年黑冰,散发着更加凛冽的寒意。戮灭端坐其上,暗紫色长发披散,覆盖着骨甲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冰川深处的心跳。下方,副都幽泉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侍立一旁,兜帽下的幽绿磷火稳定地燃烧着,散发着阴冷而高效的气息。

数名气息深沉、形态各异的身影单膝跪于阶下。他们有的笼罩在扭曲的光影中,有的皮肤覆盖着细密的鳞甲,有的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正是“暗影堂”的核心成员,深渊在人类世界埋藏最深、最危险的“深渊之种”。

“都主的意志,便是归墟的意志。”幽泉阴冷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如同毒蛇在冰面上滑行,“‘耳语’已起,毒蔓将生。然,混乱之种,需以恐惧与死亡浇灌,方能结出甜美的果实。”

他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一点,一道由幽绿磷火构成的、不断变幻的地图悬浮出现,其中一点在北疆区域被特意放大、染上猩红。

“北疆,黑风坳。”幽泉的声音带着一种精准的冷酷,“此地,煞气、雷霆、空间乱流交织,乃人族与异兽、流亡者与亡命徒的绞肉场。秩序崩坏,混乱滋生,正是播撒‘归墟之种’最理想的温床。”

他兜帽下的目光扫过阶下那些深渊之种:“‘暗钉’虽陨,但其残留的‘归墟印记’波动,已被‘都主’以无上伟力捕捉、解析。其最后接触的毒素本源气息,已被提炼、强化…成为新的种子。”

幽泉手掌一翻,掌心悬浮起数枚米粒大小、通体漆黑、内部却仿佛有暗紫色漩涡缓缓旋转的结晶。结晶散发着一种极其隐晦、却令人灵魂本能颤栗的邪恶气息。

“‘蚀魂之种’。”幽泉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非毒,胜于万毒!此物无形无质,融入煞气、雷霆、甚至空间乱流之中,凡生灵吸入,其灵魂本源便会被缓慢侵蚀,滋生出最深的猜忌、最狂躁的暴戾、最绝望的恐惧!如同瘟疫蔓延,无声无息间,将一片地域化作互相撕咬、自我毁灭的…归墟前庭!”

他将几枚“蚀魂之种”分别弹向阶下跪伏的几人。

“你们的任务:潜入黑风坳,引爆‘蚀魂之种’,引导混乱,催化堕落。让那片土地,成为恐惧的孵化场,成为向蜢高、向整个人族蔓延的…第一块腐烂的疮疤!”

“属下领命!愿为归墟荣光,散播恐惧!”几名深渊之种齐声低吼,声音中充满了扭曲的虔诚和破坏的欲望。

幽泉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王座上的戮灭。

戮灭敲击扶手的指尖终于停顿。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狰狞骨甲的手掌,对着虚空中幽泉展示的北疆地图,对着那猩红的“黑风坳”标记,五指猛然收拢!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冰川最深处的极寒意志跨越了无尽空间,瞬间降临在那幅磷火地图上!地图剧烈震颤,代表黑风坳的猩红标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诅咒!

“以此为引。”戮灭低沉的声音如同冰川的叹息,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凡踏足此域者…皆为祭品!让他们的恐惧与尸骸…为‘归墟’铺路!”

幽泉躬身:“谨遵都主谕令。”他转向深渊之种,声音阴冷刺骨:“去吧。让‘蚀魂’的低语,响彻黑风坳的每一寸风雪!”

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大厅的阴影,消失无踪。

王座大厅再次陷入死寂,唯有戮灭指下那冰冷的敲击声,如同为远方即将上演的血腥与混乱,奏响序曲。幽泉兜帽下的幽绿磷火,无声地跳跃着,映照着地图上那片被都主意志标记、即将被“蚀魂之种”污染的猩红之地。

冰川之下,毒种已悄然埋下,只待在北疆那混乱的风雪中,生根发芽,绽放出毁灭的花朵。而与此同时,两道年轻的身影,一个背负着刚唤醒的雷罡战体,一个携带着混沌未凿的潜能,也正朝着那片被诅咒的土地,懵懂而坚定地踏出了脚步。磨刀石与毒种,即将在风暴的中心,轰然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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