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山适时地表现出应有的气愤，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赵青苗厉声训斥：
“你……你们！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等我回来问问清楚？！这不是让赵科长白跑一趟，让厂里为难吗？！”
他一边“训斥”着赵青苗，一边飞快地朝再次朝赵青苗眨了下眼，无声地传递着“演得好，晚上给你加鸡腿”的赞许。
而站在郑文山身后的赵大江，在听完赵青苗那“合情合理”的解释后，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黑，“噗通”一声，直接瘫坐在地。
“卖……卖了？！”他喃喃自语，仿佛整个人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郑文山只当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对着小姨子继续发火：“你说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没脑子？猪肉有多珍贵你不知道？你姐夫我需要做出些成绩你不知道？怎么能随随便便卖给别人呢！！”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赵青苗，可坐在地上忏悔的赵大江却分明觉得也是在骂他。
‘是啊！猪肉这么珍贵，更何况是6头猪，我怎么就听了李怀德的话，这么着急就对郑文山动手呢？最起码也得等这6头猪到手，再执行李怀德的命令啊！’
“对了，青苗，公安局那边给的什么价格，手续都有吗？”
正在赵大江后悔不已时，却听郑文山对着面前的姑娘又问了一句，而且这语气里分明有几分期待。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说到这个，赵青苗一改刚才委屈和害怕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兴奋起来。
“姐夫，公安局的可大方了！”
赵青苗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酒窝也很明显，“一斤毛猪他们给两块八毛，比你们轧钢厂还多三毛，三头猪一共卖1386块，还有他们分局采购的也给盖了章。”
“哦，那还不错……”话说一半郑文山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不错个锥子，不就是比轧钢厂给的多一百多块钱吗？！”
对面的赵青苗无辜地吐了吐舌头，被赵青禾拉着回了屋。
好像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郑文山说完赶忙转身看向赵大江。
见他坐在地上，郑文山脸上立刻换上焦急又关切的神情，伸手去搀扶瘫坐在地的赵大江。
“赵科长！赵科长您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别伤了身子！”
他一边用力将赵大江架起来，一边歉疚又无奈地说道，
“唉，都怪我，没跟家里交代清楚！青苗这丫头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
今天又被崔大可那么一吓，肯定是慌了神，只想着别糟蹋了那头死猪。
这才……这才办了糊涂事，耽误了厂里的大事！您别急，等回头我一定狠狠骂她！”
赵大江如果此时还一点没看出问题，那他也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结合上午郑文山离开轧钢厂时的表情态度，他已经猜到郑文山这老实的一面可能都是装的。
不过西杨坨大队提前把野猪卖了这事，他还不能确定郑文山有没有参与。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野猪。
野猪已经到了公安局的手里，想要再抠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赵大江猛地抓住郑文山的胳膊，眼神里带着希冀：
“文山！文山你再想想办法！能不能……能不能让她们再进一趟山里，两头……不，哪怕能打到一头野猪给厂里应应急？价钱好商量！”
郑文山抬起头，眯眼望了望西边天际。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太阳已快要落山，轧钢厂都已经下班，林子里想必也开始要慢慢暗下来。
“赵科长，您这可就真是为难我了。您抬眼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山里头的路，白天走都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这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林子里黑得快，到时候伸手不见五指，毒虫瘴气、饿狼野兽熊瞎子，哪一样不要人命？
您让现在进山，那不是去找猪，那根本就是去送命。”
赵大江心急如焚，哪里听得进这些，只觉得郑文山是在推诿：
“文山！郑老弟！帮帮忙，算我老赵求你了！她们不是正经猎户吗？
常年在山里走，肯定有咱们不知道的法子，有经验！肯定不会有事的。”
郑文山毫不客气地拍开赵大江抓着他胳膊的手，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赵科长！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猎户？猎户也是人！挨了刀子会流血，遇上猛兽照样得逃命！她们能捕到猎物，那是因为提前准备了陷阱。
更何况这猎户是我郑文山的媳妇和小姨子！她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拿来填补窟窿的工具！”
“你自己扒出的豁子，凭什么让我媳妇和小姨子去垒，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要不瞎几把指挥，让崔大可那个废物来截胡老子的功劳，会出这么多事吗？”
这番话说得极其直白粗俗，已经是撕破脸皮，将最后一点虚伪的客套都扯了下来。
“你……你你……”
赵大江被他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着郑文山，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好歹是个科长，何时被下属如此当面顶撞甚至辱骂过？
看着赵大江这副模样，郑文山脸上的怒容忽然一收：
“呵呵……赵科长，您非得让她们进山去帮你找野猪，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什么办法？！”赵大江闻言下意识追问。
“这样，您现在立刻回四九城去，把您媳妇和孩子都接来。让他们跟着我媳妇和小姨子一块儿进山。”郑文山慢悠悠地说道。
赵大江愣住了，完全没跟上这思路，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媳妇孩子又不是猎人？！”
郑文山眉毛一挑，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哦——！我也没说他们是猎人啊。我的意思是，让他们跟着一起去。
这样万一我媳妇她们在山里运气不好，碰上了大家伙，比如狼群、熊瞎子，打不过，总得跑吧？
她们可能跑不过野兽，但肯定能跑得过你媳妇孩子，后面有人帮忙吸引野兽的注意力，总能垫个背，说不定就能活着回来了？您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