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缓缓收回悬在红色按钮上的手指。
陈伟铜的生命监护仪上，代表脑电波的线条，已彻底拉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白舒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彻底撕碎了短暂的死寂：“粮仓！团长！粮仓……渗水了！不……不是水！是……是粘液！活的！”
石川猛地切换监控画面。
粮仓内部摄像头的影像在闪烁的应急红光下显得模糊不清，但仍能清晰地看到：
合金地面上，正从墙角缝隙、通风口边缘，无声无息地渗出一种粘稠、半透明，带着暗绿色荧光的胶状物质。
那东西如同有生命的菌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地面、墙壁，甚至堆积的物资箱底部，快速蔓延、增殖！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几处靠近菌毯边缘的压缩饼干包装箱底部，那坚韧的合成材料竟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塑料，正在无声地软化、塌陷、溶解！
菌毯蠕动着覆盖上去，如同贪婪的舌头，将融化的食物连同包装一起吞噬！
“真菌！是那种真菌！”
刘雯卿沙哑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惊骇道：“母体酸液……是它最好的培养基！它们在分解有机质……包括我们的食物！”
粘稠的菌毯并非只出现在粮仓。
通风管道、冷凝水管，甚至电缆桥架的阴暗角落，都成了它滋生的温床。
它们沿着管壁无声流淌，散发着混合了铁锈、甜腥和腐败的刺鼻气味。
所过之处，金属表面留下黯淡的蚀痕，橡胶密封圈迅速老化崩解。
恐慌在幸存者中无声而迅速地蔓延。
当配给站门口贴出“真菌污染，口粮配额再次削减30%”的告示时，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在饥饿和绝望的重压下，绷断了。
“粮食！把粮食交出来！”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挥舞着锈蚀的钢管，双眼赤红，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被饥饿和恐惧逼疯的流民，冲击着由少数警卫把守的，存放着最后一批未被污染应急食品的小仓库。
“退后！否则开枪了！”警卫的声音嘶哑，枪口在颤抖。
混乱中，钱斌带着一队警卫连精锐插入人群。
他没有丝毫废话，手中的大口径手枪在混乱的喧嚣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砰！砰！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暴徒应声倒地，额头炸开刺目的血洞。
枪声瞬间浇灭了某人的疯狂。
人群惊叫着后退，留下一片空地。
钱斌面沉如水，走上前，用枪口拨开一具暴徒尸体的衣领。
在那肮脏的脖颈后面，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的、扭曲的符号——一个抽象的、滴着“血泪”的氧气面罩！神教的烙印！
“看到了吗？”钱斌冰冷的声音响彻死寂的配给站，枪口指向地上的尸体和惊恐的人群，“这就是神教！这就是背叛！引狼入室，死到临头还想拉着所有人陪葬！”
“抢？抢来的东西够你们吃几天？抢完了呢？变成外面那些怪物的粪便？还是变成地上这种连粮食都啃的烂泥？”
他猛地指向仓库深处，那正被紧急清理的、粘附在墙壁上的恶心菌毯。
人群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
拄着拐杖的张振国，艰难地分开人群。
他的一条伤腿露在外面，被冻伤和酸液侵蚀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祥的黑紫色，肌肉萎缩坏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他站定，指着自己那条几乎报废的腿，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看看这条腿！不想变成这样，不想变成外面那些披着铁壳子的行尸走肉，不想变成菌毯的肥料……”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或惊恐的脸，“就他妈给我守住最后这条线！守不住，这就是下场！比死更难看的下场！”
他狠狠用拐杖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也重重敲在每个人心上。
……
实验室，绝望中的微光。
生物隔离实验室内，陈树生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贴在了高倍电子显微镜的目镜上。
他的断臂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全部心神都被视野中那奇特的景象攫住。
显微镜下，取自菌毯的粘稠样本中，无数微小的真菌菌丝正在活跃地蠕动、分裂。
然而，当一滴特制的溶剂滴入后，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原本坚韧、仿佛能侵蚀一切的菌丝尖端，接触到溶剂的部分，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软化、塌陷、失去了活力！
而溶剂的主要成分，正是从真菌本身代谢产物中逆向提纯出的某种复合蛋白酶！
“生物蚀解酶！我们找到了！”
陈树生猛地抬起头，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脸上因疲惫和兴奋而泛起病态的红晕。
“它对真菌本体有强烈的自噬作用！更重要的是……它对构成怪物甲壳的生物矿化层和嵌合组织的胶原蛋白基质……同样有效！能大幅降低其强度！”
“经过蚀解酶处理的怪物甲壳碎片，其硬度和韧性在短时间内下降了近40%！虽然效果短暂，且对纯金属部分效果甚微，但这无疑是幽城的曙光！”
“立刻扩大培养！优先供给前线！”石川的命令紧随而至。
……
阴暗的审讯室内，唯一的光源打在“引导者”苍白、毫无生气的脸上。
他依旧被特制的束缚装置牢牢固定，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吴昊站在阴影里，无比焦躁。
所有的审讯技巧在这非人的存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金斗沉默地靠在墙角，擦拭着心爱的狙击枪。
“你们以为杀了我，炸了祭坛，就赢了？”
引导者毫无征兆地开口，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嘲弄。
他缓缓转动眼球，空洞的目光聚焦在吴昊身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扭曲诡异的笑容。
“你们……养在脚下的那个‘小宠物’……”
“它……该醒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这句恶毒的预言——
轰隆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仿佛整个大陆板块都在呻吟断裂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幽城最深的地层深处传来！
那声音并非爆炸，而是亿万吨岩石在无法想象的巨力下，被强行撕裂、碾碎、崩塌时发出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