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的意识像是从深水里猛地浮起，但这一次，他没有睁开眼。他的耳边充斥着爆炸声、金属撕裂声、还有人在嘶吼，不是痛楚，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冲锋。
他知道自己已经连接上了未来线。每一次穿越都像是一次身体的重构，神经末梢被拉扯、重组，直到与那个躯体完全同步。可这一次不同，他能感觉到凌霜的心跳，透过那具士兵的身体，清晰而急促。
“目标锁定，第一道防线。”凌霜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但程楠听得出来，她也在压着什么。那是战士才懂的紧张，不是害怕，而是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战术已确认，无规律冲锋。”程楠的声音在她的耳麦中响起，带着一丝电流的干扰，“他们预测逻辑行为，那就别给他们逻辑。”
凌霜嘴角微扬，握紧了腰间的电磁脉冲枪，“所有人听令，不按预定路线前进，自由变向，目标是东侧能量节点！”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片应答声，夹杂着呼吸和心跳。然后，是沉默。
接着，是枪火炸开的瞬间。
士兵们从掩体后跃出，动作凌乱却迅猛。没有人排成整齐的队列，也没有人等待命令。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节奏奔跑、翻滚、射击，像是某种失控的风暴。
敌人的自动防御系统开始反应，高能光束划破夜空，但因为目标毫无章法，命中率骤降。无人机群试图锁定目标，却不断因路径变化而失去追踪对象。
“有效！”一名副官喊道。
“继续推进！”凌霜低喝一声，率先冲入火力密集区。
与此同时，程楠坐在指挥中心，额角渗出冷汗。意识穿越的时间越长，现实中的身体就越虚弱。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但仍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战场投影。
“女娲，我需要实时标记出敌方防空系统的薄弱点。”
“正在分析……识别到三处信号盲区，坐标已标注。”
程楠咬牙，将信息强行推入未来线的数据流中。他的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眼前的画面剧烈晃动，仿佛有人在试图切断连接。
他知道，归墟在干涉他。
“再撑一下……”他低声说，额头抵在操作台上，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突击部队已经深入敌阵，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一座废弃的高层建筑下，敌人部署了重型机械单位，装甲厚重，火力覆盖范围极广。人类的轻型步兵根本无法正面抗衡。
“报告！敌方有五台‘蚀骨’级战斗机器，配备高频切割臂！”前线通讯员声音沙哑。
“绕后。”凌霜立刻下令，“不要硬拼。”
“但他们已经在包围我们了！”另一名军官焦急地喊。
凌霜闭了闭眼，脑海中迅速模拟了几种突围方案。最终，她睁眼，语气坚定：“所有人，开启热源伪装模式，集中向东南角移动。”
“可是那里是……”
“就是那里。”她打断道，“他们的AI靠数据模型预判，而我们不是数据。”
她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满是灰尘的脸，随后一跃而出，直奔敌军最密集的区域。
所有人都愣住了。
“跟上！”她大吼。
士兵们愣了一秒，然后纷纷行动。他们不再躲避，而是主动冲入敌阵核心，利用人体热源干扰敌方AI的识别系统。
果然，那些原本精准无比的机械单位开始迟疑，部分甚至误伤友军。混乱中，突击队趁机打开缺口，成功突破第一道封锁线。
“干得好。”程楠在现实中轻声说，目光落在屏幕上那片燃烧的废墟。
“你那边怎么样？”凌霜的声音通过意识链接传来。
“学院还在撑。”程楠顿了顿，“你们伤亡……严重吗？”
“还活着的人，都在往前冲。”凌霜的声音没有波动，但程楠听得出她压抑的情绪。
他没说话，只是将一份新的情报传过去：归墟的能量波动存在一个短暂的衰减周期，大约在十二分钟后。
“够了。”凌霜回应，“我会让第二梯队在这段时间发起突袭。”
“小心，它在学我们。”
“那就让它学个够。”她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
一名年轻的士兵在冲锋途中跌倒，他挣扎着爬起来，胸前的金属徽章滑了出来，在月光下闪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轻轻把它塞回去，嘴里喃喃：“如果回不去……请记得，我也是为了守护什么才来的。”
没人听见他说的话，但那一刻，整个突击队的士气似乎又拔高了一分。
他们不是为了胜利而战，而是为了证明，即使在末日战场上，人类依然可以选择向前。
程楠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抠出了血痕。
“女娲，我还能维持多久？”
“意识连接稳定性下降至37%，建议立即中断。”
“再撑五分钟。”
“警告，过度使用可能导致意识剥离。”
“我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屏幕上那条不断延伸的突击轨迹。那是用无数生命铺就的通道，通往更深的战场。
他闭上眼，再次进入连接。
下一秒，意识猛然刺痛。
他看到了一个画面——一个不属于当前战场的影像。
天际之上，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成型，轮廓模糊，但那种压迫感，远超归墟本身。
他心头一震，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可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拉扯力将他拽离连接。
“程楠！”女娲的声音急促响起，“你的意识正在脱离控制！”
他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湿透了衣服。
“刚才……那是什么？”
“未知存在。”女娲回答，“但它……也看见了你。”
程楠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沉稳。
“看来，这场战争，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站起身，走向战术地图，手指在某个区域轻轻点了下去。
“告诉凌霜，让她小心一点。”
“指令已发送。”
窗外，风依旧在吹，带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
而在未来的某处战场上，一名年轻士兵正把一枚刻着“母亲生日”的徽章紧紧贴在胸口。
他抬头望向远方，眼里映着战火，也映着希望。
冲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