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细微变化：当肩头的柴捆变轻时，连呼吸都多了分底气
杂役院的晨钟刚敲过第三下，沈小虎就扛着半人高的柴捆往伙房走。青石铺的路结着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很慢，像扯不断的棉线。
换在三个月前，这么一捆柴能压得他直不起腰，走三步就得歇一歇，肩膀被勒得又红又肿，晚上躺下来能疼得睡不着。可今天，他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还能腾出手来拽了拽被风吹歪的帽子，肩膀的勒痕虽然还在，却没以前那么火烧火燎的疼了。
“嘿，沈小虎，你这身子骨可以啊！”守伙房的老刘头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看着他把柴捆卸在墙角，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以前扛半捆都哼哼唧唧，现在整捆扛着跟没事人似的，是不是偷偷吃了啥补药？”
沈小虎挠了挠头，把柴刀靠在墙上，手心的汗在粗布褂子上蹭了蹭：“没……没有啊，就是最近觉睡得好。”
这话半真半假。觉确实睡得踏实了些，但他心里清楚，这变化八成和怀里的黑石有关。
自从上次在落星坡感受到那丝暖意后，他就发现身体在悄悄变样。挑水时，以前两桶水就得歇三次，现在能一口气挑到水缸边；劈柴时，手臂的力气好像也长了点，松木劈起来没那么费劲了；甚至连以前总反复发炎的伤口，现在也愈合得快了，结痂后挠一挠就掉，留不下深疤。
这些变化很细微，细到如果不刻意去想，根本察觉不到。就像老井里的水，每天多涨一分，谁也不会在意，等发现时，已经漫过了井台。
沈小虎摸了摸怀里的黑石，冰凉的触感透过布衫渗进来，安安静静的，像什么都没做过。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夜里做梦惊醒时，偶尔能感觉到一丝极淡的暖意从心口散开，顺着筋络慢慢流淌，像初春的溪水融化冻僵的土地。
这大概就是外门弟子常说的“滋养本源”吧？虽然效果慢得像蜗牛爬，但对于他这种从未修炼过、身体底子差得像筛子的杂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发啥愣呢？”老刘头把烟锅子重新填上烟丝，“王执事让你去趟前院，说是有新活计。”
沈小虎心里“咯噔”一下。王执事的“新活计”，十有八九又是去哪个险地当“探路石”。他应了声，捡起柴刀往出走，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身体好了些，是不是……可以试试修炼了？
外门弟子人手一本的《引气诀》，他早就托人抄了一份，虽然字认得不全，但连蒙带猜也能看个大概。以前他试过好几次，盘膝打坐了大半夜，连一丝灵气都引不进来，丹田处空荡荡的，比伙房的水缸还干净。
可现在……他摸了摸怀里的黑石，或许可以再试试？
前院的王执事果然没让他“失望”，新任务是去寒潭清洗祭祀用的铜鼎。那寒潭的水冰得刺骨，据说连二阶妖兽都不敢轻易靠近，以前去清洗铜鼎的杂役，回来后没一个不冻得大病一场的。
“这活计看着轻松，实则最磨人。”王执事捻着山羊胡，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不过嘛，小虎你是福将，肯定没事。对了，洗完鼎顺便看看潭边有没有冻着的灵鱼，那东西炖汤最补，捡回来交给膳房，有你的好处。”
沈小虎接过沉甸甸的铜鼎，心里叹了口气。又是这种“有风险但死不了”的活计，明摆着是拿他当试水温的石子。
寒潭边的风比杂役院冷多了，吹在脸上像刀割。沈小虎把铜鼎放进水里，刚碰到水面，就冻得一哆嗦，指尖瞬间变得通红，麻木得像不是自己的。
他咬着牙，用麻布蘸着潭水擦洗铜鼎上的铜锈。冰水顺着袖口往里钻，冻得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牙齿忍不住打颤，“咯咯”作响。
洗到一半，他实在冻得受不了，瘫坐在潭边的石头上喘气。怀里的黑石依旧冰凉，却没像上次那样散出暖意，大概是这点寒冷还够不上“危险”，引不起它的反应。
“既然你不帮忙，那我自己来试试。”沈小虎喃喃自语，把铜鼎往旁边推了推，找了块背风的石头坐下，双腿盘起，按照《引气诀》上的法子，试着引导灵气。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想象天地间的灵气像萤火虫一样，正慢慢往他身上聚拢。丹田处要像个空碗，等着灵气注入……
一炷香过去了。
丹田处还是空荡荡的，连点热气都没有。
两炷香过去了。
除了冻得更厉害了些，没任何变化。
沈小虎睁开眼，看着寒潭里自己的倒影，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活像只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兔子。
“果然还是不行啊……”他苦笑了一下。身体底子好了些，力气大了些，可在修炼这件事上，他依旧是块不开窍的木头。
黑石能滋养他的身体，却没法帮他突破“引气入体”这道坎。
他捡起块小石子，扔进寒潭，溅起的水花瞬间又冻成了冰碴。
或许……自己这辈子，真的只能当个杂役？就算有黑石帮忙，就算身体好了些，也成不了外门弟子，更别提像陈明静师姐那样的内门精英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黑石，又看了看自己虽然冻得通红、却比以前有力的手。
至少，他现在能扛动更重的柴，能在寒潭里多撑一会儿，能在遇到一阶妖兽时，握紧柴刀不发抖。
这些变化，虽然微不足道，却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就算永远练不会《引气诀》，就算永远是个杂役，那又怎么样？
他还活着，还能喘气，还能抱着这块神秘的黑石，看着每天的太阳升起。
这就够了。
沈小虎站起身，重新拿起麻布，继续擦洗铜鼎。冰水依旧刺骨，但他的动作却稳了不少，眼神里的失落渐渐被一种平静取代。
夕阳西下时，他终于把铜鼎洗得锃亮，反射着落日的金光。潭边果然冻着几条灵鱼，银白色的鳞片在冰面上闪着光，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进带来的竹篮里。
往回走的路上，肩上的铜鼎好像没那么沉了，寒潭带来的寒气，也没那么难捱了。
沈小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黑石，它依旧是那副冰冷沉寂的样子，却像是在无声地陪着他，走过这段不算好走的路。
身体的变化还在继续，修炼的坎依旧难越。
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急着求个结果了。
有些事，总得慢慢来。
就像黑石的秘密，就像他自己的路。
反正日子还长，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的。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竹篮里的灵鱼偶尔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在为这个缓慢却坚定的少年，打着无声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