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放得很平，像是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没事，张老板，货损应该不多，主要是错过了这回机会。”
他顿了顿，眼神诚恳地看着对方：“下次要是您信得过，可以交给我们队来跑。我们虽然人不多，但做事稳当，不会让您再吃这种亏。”
张老板重重叹了口气，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那叹息里，既有对损失的惋惜，也有对信任的沉重。
片刻后，他缓缓挺直了身子，像是从沉重的包袱中挣脱出来，点了点头，声音虽低却带着几分坚定：“行！”
他抬眼看向周瑾言，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做生意本来就有赚有赔，这回没成，说不定下回就撞上好运，发大财了呢！人嘛，总得往前看。”
周瑾言见张老板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重新振作起来，心里也不由得一阵敬佩。
他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真诚与欣慰，仿佛从对方身上汲取到了某种力量。
“对了啊，顾同志，”张老板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皱，语气略显为难，“运输那块儿的损失，还得劳烦你算一下……能补多少算多少吧。咱们都是实在人，不玩虚的。”
周瑾言没犹豫，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您放心，我回去就核对单据，把账目理清楚，该赔的一定赔，一分不会少。”
他嘴上说得干脆，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次运输失利，不光是他主动接下的第一单独立任务，更是他原本计划用来翻身的重要机会。
没想到自己刚试着迈一步，就狠狠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得实在不轻——不光之前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大半打了水漂，还因为预付了部分费用，眼下又欠了别人一笔不小的账。
心里当然不好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可周瑾言不是轻易服输的人，这点挫折并没让他泄气，反而像火星溅进干柴堆，瞬间点燃了他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先把欠的债还清，绝不能拖着别人；再一步一步从头来过，哪怕慢一点，也要走得稳一点。
天还没黑，街边的路灯已经陆续亮起。
周瑾言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便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往回走。
路过蔓香店门口时，他脚步稍稍一顿，不自觉地往里瞟了一眼。
那是一家不大却整洁的小店，招牌是木头做的，刷着清漆，写着“蔓香”两个字，字迹娟秀，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店里亮着暖黄的灯光，林蔓正在柜台前低头整理货品，神情专注。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棉布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听到门口铃铛轻响，她抬起头，正要招呼客人，目光却忽然一滞。
林蔓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视线穿过玻璃门，正好和周瑾言的目光撞上。
两人全是一愣，像是被时间凝固了一瞬。
林蔓心里犯嘀咕，这会儿周瑾言怎么在这儿？
都站门口半天了，也不进来，就这么远远地站着干啥？
是等谁，还是……
特意来看自己？
周瑾言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下意识路过，想偷瞄两眼那熟悉的身影，居然就这么被当场发现。
现在走吧，显得心虚；留下来吧，又实在尴尬，连个合适的理由都说不出口。
他站在原地，手插在裤兜里，眼神躲闪，心里正琢磨着怎么自然地转身走人，脚步刚往后挪了半步，林蔓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推开玻璃门，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承渊哥，你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她就那么静静地立在他眼前，身姿纤巧，像一株初春的柳芽，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灵动。
阳光从街角斜斜地洒过来，映在她的发梢上，泛出淡淡的柔光。
他高出她一头，身形修长挺拔，而她则微微仰起脸望着他，目光清澈如溪水，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疑惑，仿佛在轻轻叩问他心底的秘密。
周瑾言低下眼，睫毛微微颤动，藏住心里那一片翻腾的情绪——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克制与隐忍，全都沉在眸底，不敢让她瞧见。
既然都碰上了，不如索性摊开讲明白，拖着只会越拖越糟，像一根越缠越紧的线，到最后连剪断的勇气都没了。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有些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而她也不会懂。
他刚在心里组织好措辞，舌尖抵着上颚，嘴唇刚动了动，准备开口，店里就传来赵敏清脆又略带焦急的声音：
“蔓蔓！快点！有人找你！”
两人都是一怔，仿佛从一场微妙的寂静中被猛地惊醒。
林蔓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目光迅速扫过周瑾言的脸——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话想说，而且那话，一定不简单。
他的神情太认真了，认真得让她心头一颤。
可店里又催得急，脚步声杂乱，隐约还能听见客人在柜台前的交谈声。
她总不能两边都撂着不管，一边是熟人找她有事，一边是周瑾言欲言又止的心事。
“哎！来了来了！”
她连忙应了一声，声音清脆利落，试图掩饰刚才那一瞬的怔忪。
没多想，她便伸手拉住周瑾言的手，掌心温热，带着些许微汗，却毫不犹豫地将他往店里带。
“承渊哥，别在外头傻站着了，进来坐会儿。”
她的语气轻快，像是想用这份熟稔冲淡方才的凝滞，“我处理完马上过来听你说，嗯？”
顿了顿，她又放柔了声音，补了一句，语气温软中带着关切：
“你要忙也可以先走，反正别在外头吹风受凉了。今天风挺大的，吹久了头疼。”
周瑾言低头看着那只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纤细的五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肤色与他深一些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
可偏偏那一点暖意，顺着掌心传了过来，像冬日里一杯刚泡好的热茶，悄然融化了他心头的僵硬。
他没挣开，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她拉着，脚步也跟着她轻快的节奏迈了进去。
林蔓把他带到沙发边，顺手按了按他的肩，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语气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