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续语气有些急，“告诉沈小姐，您放下巴黎的股东闹事，就是为了找录像扳倒汪厚泽，给沈小姐出气。”
顾驰渊弹了下烟灰，“然后呢？让她感激涕零，一颗心全在我身上？”
“那不是很好吗?”
“心全在我身上又怎样？让她放弃自己的生活，困在我本来就无法摆脱的笼子里？”
“可是……您又不肯完全放开她……”周续温和又坚定，“你们两个人，是相互折磨。”
顾驰渊咬着烟，讪笑到，“她受什么折磨？吃饭，约会，扩大交际圈，哪一样都也没耽误。”
“沈小姐明明最在乎您，这样下去，您和她，都是走不通的路。”
冷风卷过来，将周续的话裹起来，又吹散。
烟燃尽，烫到顾驰渊指甲边缘。
他松开手指，竟不觉得疼，
“走不通的路……也是路……”顾驰渊顿了顿，“去调查陈一函，过年前，我要看到他的资料。”
……
接到荣莉电话的时候，沈惜正坐在从医院回学校的大巴车上。
她趁过年前，给护工和医生护士买了些小礼品，感谢他们全心全意照顾妈妈。
“夫人，您回来了？”沈惜很高兴地问候荣莉。
“你母亲身体怎么样？听院长说最近给她上了新药。”
“效果很好，情绪稳定，也不再木呆呆的。”
荣莉欣慰，“那就好。有效果我也放心了。明天我的司机会接你来老宅，驰渊和丽莹也会过来。过年前我们聚一聚。”
沈惜握住电话的手一紧，“好。”
……
第二天，荣莉让自己的司机来接沈惜。
司机虽与沈惜接触的机会不多，也是愿与她聊上两句。
这些年来，沈惜在顾家上下的人缘都不错，除了顾少爷，没人跟她闹过脾气……
“您很久没来老宅了，少爷也没怎么回来，只留我们几个老人，一片死气沉沉。”
沈惜安静地回应，“临近毕业，学校事情多。”
司机笑起来，“过年就好了，宅子翻新完，布置得比往年都隆重，估计是为了少爷的亲事做预演。”
沈惜抓住车门扶手，“嗯，是大喜事。”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去老宅。
但顾家，她终归避无可避。
果然如所想的那样，宅子里四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李嫂走过来拉住沈惜的手，“我都忘记多久没见过你了，不来夫人这里打牙祭，你都瘦了很多。”
沈惜放下年货问，“夫人呢？”
“夫人回来后，在宅子里布了佛堂。今日请了高僧来开光诵经，这会儿该是快结束了。”
正这时，后堂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行人簇拥着一名僧人走下台阶。
那高僧慈眉善目，持着佛珠，迈着四方步，走在最中间。
荣莉随在僧人左侧，低垂眉目，非常恭敬虔诚。
沈惜忙站在客厅旁边，微微低着头，瞄到走在第二排的顾驰渊。
他穿着了一件中式立领白衫，霁月风光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他不疾不徐拾级而下，目光落在院外吐枝的雪柳上。
荣莉站在院外，又与高僧攀谈了几句，才躬身施礼，送师傅上车，毕恭毕敬地目送离开。
迈进院子里时，荣莉迎过来握住沈惜的手，“你来得巧，遇见高僧是难得的机缘。普通人求见他，要等上一年半载，还不一定得见。”
“都是夫人的福气，我只是沾光了。”沈惜笑起来，露出一对甜甜的酒窝。
荣莉走过去牵住沈惜，对顾驰渊说，“今天的吉日，我在市里订了素宴。你可与林小姐说了时间和地点？”
顾驰渊走到桌旁，拿起一杯茶晃了晃，“她昨晚累到了，今天上午在补觉。”
他说这话时，沈惜正从李嫂手中接过茶。
瓷碗在她腕子上一歪，差点掉在地上。
还好沈惜手快，稳稳扶住了杯子。
她的慌张落入顾驰渊的眼，他低下头，放下杯子。
荣莉蹙眉，“晚上总能来的。林小姐是大家族的女儿，很讲规矩。这件事，没有我邀请她却不来的道理。”
荣莉有条不紊地说完，坐在圆桌旁，想了想刚才顾驰渊的话。
她微微一笑，捏起一块玫瑰糕，“李嫂。百灵育阴汤的方子还在吗?”
李嫂点点头，“我一直留着呢，这种宝贝药方可不敢丢。”
荣莉端起茶，“当年若没这方子，我不知道多久才能盼来儿子。”
话落，她极郑重地看向顾驰渊，“这款汤最补女人气血，对怀孕有帮助，李嫂煲好汤，带去给林小姐。”
顾驰渊站在楼梯口，眉间垂下一片影子，“没结婚，怀什么孩子？”
“那就快些议这件事。林小姐被你折腾，干柴烈火的，会出事……”
顾驰渊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掠过沈惜，“易孕体质，也不用喝汤；喝了汤，孩子又不在计划内，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语气低沉，听上像冷静地商讨别家的企划案。
沈惜紧紧握着手中的白瓷杯，好像要留住掌中的最后一丝暖。
荣莉也是不急不缓，抬起头，淡淡说到，“过完年，你二十九岁了，别家这个年纪的男人，二胎都会学步了，你却不怎么着急。小心年纪大了，孩子年幼，你没精力哄。”
顾驰渊似乎对话题不感兴趣，他展眉，手指扣着扶手，“您越说越远了。再聊下去，就不用去吃饭了。”
“确实不早了，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吧，”荣莉吩咐完，对沈惜说，“惜儿去换身新衣服，我已经给你备好了。”
她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一声冷笑。
荣莉顺着笑声，问顾驰渊，“你又笑什么？”
“她最近医院学校两头跑，”顾驰渊垂下眼，“看样子挺忙的。您一顿饭吃几个小时，会耽误她的事。”
沈惜压了口水，“我有些不舒服，不如不去了。”
说完，站起身，又去倒了杯水。
楼梯上，传来缓缓的脚步声，一身中式唐装的顾致远走下来，“快过年了，图热闹，这顿饭，惜儿怎能不去？”
荣莉迎上去，双手拍了拍，“当然是都去。先生同我坐一辆车。惜儿吗，就与驰渊坐一辆车吧！”
周礼将车子停在院里时，顾致远和荣莉已经出发了五分钟。
顾驰渊慢悠悠走下台阶，看着周礼帮沈惜打开后车门。
沈惜拉开副驾，“周师傅，我坐这里。”
周礼瞧了眼顾驰渊，对沈惜说，“这车副驾的电加热有问题，天气冷，小姐还是坐后排吧。”
他笑了笑，不由分说地将沈惜请进车里。
冷风顺着门缝卷进车厢，顾驰渊坐进来拉上车门，隔绝了室外的声音和空气。
沈惜偏头望着路面，两旁萧索的冬景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或者也没什么好难过，本来这场纠缠中，她没什么选择权。
没选择，又推开他。
难道还指望他守身如玉，一辈子只有她一人？
顾驰渊同样看着车外的风景，天空上的云卷云舒，在他眉间铺开一缕缕暗影。
周礼咳了声，“少爷，前排的空调好像也坏了，要不要把隔屏升起来，给后排保温？”
顾驰渊瞧着窗外，手指抚着车窗上的薄霜。
过了几秒，他冷声到，“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