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开封县令张赛带人破开岳麓书院大门,捉拿崔岘!”
“什么?!”
“老山长尸骨未寒,他张赛竟敢——”
“郑家发话了,崔岘,必死无疑!”
当日。
一则张赛带人破开岳麓山门的消息,迅速在开封官场流传,引发一片震惊哗然。
这场针对崔岘的围剿,再次升级。
从文人暴乱,到官府介入。
性质,变了!
一时间,开封官场人人自危。
无数双眼睛,暗中盯向了岳麓书院,并发自内心对开封县令赞叹一句:兄弟,你是真头铁啊。
岳麓书院的山门你都敢破!
哪怕明天要死了,我们今天都不敢这么莽。
对此,开封县令流泪表示:我要不莽,今天就得死!
自开封文人暴乱后,开封知府、开封县令便敏锐察觉到不对劲,火速称病跑路。
开封知府到底是知府,关系硬,成功跑了。
县令张赛没跑成,被郑家死死拿捏。
于是,就有了今日他带人破开岳麓山门这一出好戏。
嗯……不对,是烂戏!
因为破门而入后,张赛想诓骗学子们‘叛离书院’,接着顺势缉拿崔岘。
可现在,计谋被崔岘识破。
学子们没跑。
怎么办?
满是木屑的山门前。
四周围还有白幡飘扬。
县令张赛,和岳麓数百学子、崔岘正面对峙。
学子们表情非常惊慌。
事实上,破门而入、看似杀气凛凛的张县令,此刻比他们更慌。
因为一击不中,气势已泄。
他总不能当众把首辅徒孙给砍了吧?
嚣张如郑家,都得找个由头,先构陷,再抓人呢!
此刻。
崔岘站在诸生前方,直面寒光凛凛的钢刀。
原本满脸煞气的差役们,纷纷回头看向张县令,表情很是为难:大人,接下来咋整啊?
我哪知道咋整啊!
我最擅长贪污受贿啊,这种动脑子的活儿,真不是我的强项。
但没办法,都到这个时候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强行按个罪责,先抓走再说!
张赛冷笑一声,呵斥道:“院长?崔岘,你一介白衣,妖言惑众,动摇社稷,还敢自称院长?据《大梁律》……”
然而。
没等张赛把话说完。
崔岘冷脸打断,直接说道:“你便是开封县令张赛?”
张赛一愣,随后怒声道:“大胆,你敢直呼本官名——”
“张赛。”
崔岘毫不客气嗤笑一声,再次强行打断对方:“官职不大,脾气不小。我喊了你的名讳,你待如何,杀了我?”
四周围一片安静。
原本惊慌的岳麓学子、裴坚、庄瑾等人愣住了。
连听到动静,苍白着脸跑出来的老崔氏、崔伯山等人,也都有些傻眼。
怎么个事儿?
众目睽睽之下,张县令脸色涨的通红。
崔岘看向身前那个持钢刀指着自己的差役。
差役沉默片刻,非常有求生欲的把刀放下,并朝崔岘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衙门里的人都是人精,出来干活儿之前,早就打听清楚崔岘的身份。
谁敢杀他?
“刚才你撞门冲进来,持刀恐吓我的学生。我引《春秋》《孟子》同你讲道理,只是因为众学子惊慌一片,急需安抚。”
“并非我这个人喜欢讲道理。”
崔岘看向张赛,声音中带着杀气:“我刚才说了,你敢对年幼学子动刀,不配为官。”
“破我山门,欺我学子,张赛,我必扒了你这一身官袍!”
哗!
此豪言一出,无数人瞠目。
岳麓学子们彻底懵了。
不是,对方已经杀进来了啊!
大难临头了啊!
众人脸上的惊恐还没消退呢!
怎么咱家山长就突然开大了呢!
在一众懵逼学子中,脸色苍白的裴坚最先回过神来,镇定拍了拍身边学子的肩膀:“别慌,这一把,优势在咱们。”
庄瑾也回神了,哆嗦着点头:“是极是极,问题不大。”
众学子:“……?”
真的吗?
这问题还不大?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张赛确实忌惮崔岘,可堂堂县令,被这样当众羞辱,他岂能甘心?
因此厉声道:“好,既如此,那就别怪本官不——”
崔岘扯了扯嘴角:“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能不能——不要——总打断我说话!
能不能!
让人把话说完会死吗!
张赛很崩溃。
“自开封这场可笑的文人暴乱起,那些迂腐老儒打砸了我家的屋舍、作坊,外面人人都笑我崔岘要完了。”
“所以呢?这是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你区区一个县令,就敢在我头上撒野?”
站在数百学子之前的崔岘扬起下巴,整个人锋芒毕露:“或者说,纵观开封,乃至河南官场,大大小小的官员,哪个站出来为难我了?”
“一个都没有。”
“张赛,你是第一个。”
听到这话的张赛心都凉了。
那是我想做这第一个吗?
是吗?!
狗娘养的郑家非让我来做出头鸟,我能怎么办!
张赛这会儿就算是再蠢,也该懂了——崔岘有恃无恐,必有救兵!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抓人!
因此,张县令深吸一口气:“来人,拿下!”
气氛霎时紧绷。
一身孝服的崔岘站在原地,从容而立:“你以为你凭什么能破开岳麓的山门?凭你这一身县令官袍?”
“我的意思是说,自老山长仙逝后,我一直沉默,才能让你有蹦跶到这里的机会。”
“原本,我想安静闭门,替老山长服丧十五日,慰藉亡魂。但今日山门被破,书院受辱——”
说到这里,崔岘一甩袖袍:“来人,拿下!”
什、什么?
几乎是在崔岘话音落下。
数十人手持钢刀,自岳麓山门外冲进来,刀背对着张县令带来的数十位差役,狠狠砸下。
“跪下!”
“丢掉手中的刀!”
“违抗者,杀!”
开封县衙的差役们傻了,吓得纷纷弃刀伏法。
而后,更令人震惊的一幕来了。
方才喊着‘拿下’的张县令,被人一脚狠狠踹倒在地,呵斥道:“张赛,你可知罪?!”
这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生疼。
局面短时间内两极反转。
张赛和几十个差役跪了一地。
徒留崔岘站在原地,山风从大门灌进来,吹得他衣袍翻飞,身姿笔挺如松竹。
崔家人,裴坚庄瑾一帮兄弟,以及数百岳麓学子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心脏‘砰、砰、砰’激烈跳动。
那位被崔岘护在身后,险些被‘刀’的学子,激动喃喃道:“帅,帅呆了。”
崔岘确实呆住了。
他看向带人冲进来的那个熟悉中年官员,愣神片刻,在心里想:怎么是你?
被踹倒在地的张赛吓得直哆嗦,下意识道:“知罪,知罪,下官知罪!敢问上官名讳?”
“南阳县令叶怀峰!”
“下官参见叶大……嗯?”
张赛傻了。
谁?
县令?
南阳县令?
什么东西?!
刚才崔岘喊‘拿下’的气势那么惊人。
这个“上官”带着数十人冲进来,还把他张赛一脚踹翻。
结果来的是个县令?
张赛的求饶声卡在喉咙,反应过来了,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看向那个敢把自己踹倒的县令,怒声呵斥:
“大胆!你是县令,我也是县令,你敢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