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楼道。
两道投在地上的影子交错。
顾妄言颀长的身影靠在大理石面的墙体上，一只脚弯曲踩着身后的墙，抱着双手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痞。
站在他身前不远的陆放愣了一下，他好像看到了半年前的那个小少爷。
对人对事都很冷漠，给人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
曾经以为这种性格的小少爷已经被他磨灭了，却没想到又看到了。
顾妄言细长的手指敲打在自己另一只手臂上，带着一口不耐烦的语气：“有事吗？”
灯光照耀下，他中指上的那个戒指泛着光，分外的刺眼。
有事吗？
陆氏集团今天的股票开盘即跌停，发生了那么多翻天覆地的事，顾妄言一句轻飘飘的“有事吗”？
陆放不知道是不愿意相信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说：“我们公司的股票跌停了。”
“哦？”顾妄言低着脸，碎发落下，看不太清楚脸上的表情，“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放愣了一下。
这熟悉的句式和语气……
不远，昨天他才在温景焰的嘴里听到过！
陆放试图狡辩：“你……你看，我没骗你，我说了宣布我们的关系我们公司就会……”
他不知道顾妄言和沈向霆官宣了吗？
直到今天这一步，他仍然不想相信自己栽了而已。
“噗嗤，”顾妄言笑了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很大，“陆总，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自欺欺人呢？”
陆放看着他。
“陆氏集团的股票为什么会跌停啊？是因为你的‘官宣’？是因为你拿我招摇撞骗啊。没有我的你，拿什么兑现承诺？”
“是！所以只要你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为什么要回去？”
陆放愣住。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傻这么天真？一个小小的陆氏集团，连百川集团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我为什么要回去那个小作坊作践自己？”
时至今日，顾妄言已经没有任何需要演下去的必要了。
他抬起头，看着陆放笑：“陆放，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配吗？”
“顾妄言！你……”陆放瞪大眼睛。
不是没猜过这种可能性，但是他真的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栽在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手上。
“真的是你？！是你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为什么？！”
“为什么？”顾妄言掸了掸手臂，轻笑，“也没什么，看你恶心罢了。”
陆放意识到是温景焰的事，上前去抓住他手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妄言！是因为温景焰对不对？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骗你，我真的很喜欢你，都是温景焰让我做的！而且我答应你跟你联手了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妄言手一抬，打开他的手：“是温景焰叫你pUA我？是温景焰让你骗我的心？是温景焰让你借口爱之名伤我身？别搞笑了陆放，你只是不满自己要用这种方式来让公司更上一层楼，而把所有的愤怒都撒在了我身上。一边恶心我，一边又只能靠我来向你的主人投诚，委曲求全来讨好我让你很看不起自己。”
陆放呆住。
他……他怎么会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一开始他确实是这样的，觉得很恶心，每次哄完小少爷，看到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就会觉得那个自己也很恶心。
于是这种厌恶的情绪就被转移到了小少爷的身上。
可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恶心感就不见了，想得到顾妄言的心，比向温景焰投诚要更迫切。
所以他才做了那个决定！
可是他换来了什么？
沈向霆和顾妄言官宣了？不是演戏，不是为了炒cp，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他们官宣了，那他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不是的！”陆放否认，“我为了你做了什么牺牲你不知道吗？明知道公司很有可能会陷入危机，我仍然那样做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我是爱你啊！”
反胃。
前世听过很多次的话，现在听来只剩下恶心。
曾经竟然会觉得那三个字很好听。
他发病胡闹的时候，陆放只要说了那三个字，他就会像是中了邪一样，真的相信他的话。
“妄言你回来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心里也有我的不是吗？你和沈向霆走得那么近，就是为了让我吃醋对不对？你想让我后悔！后悔曾经没有好好珍惜你！”
顾妄言真的笑不活了：“陆放，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跟霆哥比吧？”
“什么？”陆放愣了一下。
顾妄言那视线往他身上扫了一扫，似是带着无限的鄙夷：“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是比得过沈向霆的？比颜值颜值比不过，比财力财力比不过，我瞎了我的狗眼了我要你不要他？”
陆放听了这话的第一时间不是生气，而是跟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
是啊，他什么都比不过沈向霆……
沈向霆什么都有，家庭背景和自身的实力，他哪一点都比不过他，小少爷为什么要选自己……为什么？
但下一秒，陆放忽然反应过来，一股寒意涌了上来。
不对，他为什么会冒出这些想法？
是他对顾妄言的真心，开始让他有了自卑感？
不对……不对不对！
陆放尚存一丝理智，他很快顺着自己的逻辑想到了什么。
是pUA！
他精心策划为小少爷准备的pUA套餐，被对方反丢了回来！
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明示暗示。
“你想反pUA我？”陆放一下子明白过来，“顾妄言！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计划这个！怪不得……怪不得……是我当局者迷！被你耍得团团转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他都以为他是那个猎人，掌控着一切，计划着将顾妄言收服，却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是那只瓮中鳖！
他在跟着顾妄言的节奏走而完全不自知！
顾妄言笑。
“是你！你引导我让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字里行间让我觉得我到处比沈向霆不足，想让我自卑，想打击我的信心！”陆放说得好恨，咬牙切齿。
他竟然中了他的套！
顾妄言勾了勾唇，“想什么呢陆放，反pUA？不不不，有一点你搞错了，不是我引导你让你觉得你配不上我，而是你——真真切切的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