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妄言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两个人的感情，容不下任何沙子。
“其实，那半年的时间里我还并未喜欢上他，赌气罢了，想要忘掉过去，发泄自己，”他说，“我是后来才沦陷的，在彻底放弃你之后。”
确切的时间不记得了，但有那种想要不再见的决心，是那次机场碰见之后吧。
总有那么些你意料之外的不期而遇，对方的光鲜靓丽，衬托了你的堕落不堪，继而更加仇恨自己。
因为迷惘，走错了路，放纵了后回过头来才悔恨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的不堪全放在了那个人面前，不敢去想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于是……
洗手间里，他看着那个低若尘埃的自己，自罪的念头越发强烈，让自己陷入了走不出的泥沼之中。
他离去时的目光，更是成为了刺在他心头的利剑，不断地告诉他，你不配。
“这么说……”正回忆着，沈向霆像是也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说过，那次机场遇见，刚好是阿涣出事的时候吧？”
“嗯，我刚下机出来，你跟景总大概是去等消息不成，就想直接买票去麦尔斯找人吧。怎么了？你也梦见了？”
顾妄言有一小丝的紧张。
他可不想让他看见那时候的自己。
“没有，”沈向霆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在想，那时候还来得及的……”
“什么？”
“那时候才半年，你也还没喜欢上他，如果那次在机场，我拉住了你，一切都还来得及。”
沈向霆一直想，一直想，他究竟错过了多少次机会。
老天爷其实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他却一次都没有把握住。
十岁那年，他应该去抱住他，安慰他；
十八岁那年，他应该一把揪住那个从墙上翻下来的小子，训他一句不懂礼貌；
半年前，他应该下楼把他从陆放面前拉走；
不久前，他应该直接在机场不由分说地把他绑回顾家……
任何一个节点，他只要去做了，那么那个世界后来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他踏入深潭……
“你怎么又来了，”两人都是说别人的时候轻松，“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们没办法改变了，就不要再去‘如果’了。”
所以他才不想让沈向霆知道任何上辈子的事。
他就知道他会这样。
沈向霆莞尔，没说话。
“或许根本就没有上辈子，没有什么重生呢？那只是我做过的一个很长又真实的预知梦。我提前知道了会发生的事，所以才去避免了，”顾妄言笑，“也或许，我只是个精神病患者罢了。”
沈向霆也笑：“那我也是了。毕竟我进入了你的梦境。”
“跑题了，我们不是在聊景总的事。”顾妄言把话题拉回来，不想再讨论那些糟心事。
“哦，他啊，他没什么好聊的，人都跑了，聊他干什么，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吃苦吧。”
他本来就是想躲起来不见人，不然也不会抛弃了自己“景恒”的身份。
现在不知道在用哪个假名字，在哪个角落里，抱着只狗凄凄惨惨地活着吧。
顾妄言笑着：“景总已经够惨了，你就饶了他吧。我想他一定是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可说不定，这辈子跟上辈子也不一样。上辈子是死别，有些事并没有摊开来说，这次生离，是把一些秘密挖出来了，他心里那坎不一定能过得去。”
“那倒是，”顾妄言点头，“也不知道景夫人究竟对容医生做了什么，让景总心碎如此。”
沈向霆沉默着，顾妄言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阿恒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我觉得不太乐观。”
景恒离开，就算没有用假名字，因为竞业协议的五年期限，这五年里他也是不能再从事相关行业的。
景父为了逼他回家，肯定不会对他网开一面。
所以他哪怕是想白手起家，也只能等五年之后再开始。
这五年里，他什么都不能做。
更何况他直接用的假身份，就注定他不能选择轻松的工作，大抵上能做的，也只剩下不需要文凭不需要严格审查身份的体力活了。
他能想到的，沈向霆能想到，景父也能想到，所以景家才会有“景恒吃够了苦头便会回家”的想法。
“叩叩叩——”
有人敲门，打断了两人的讨论。
“沈老师，小顾老师，是我，梁鑫。”
两人一对视，节目总导演？总导演来找他们是做什么。
沈向霆起身去开了门，总导演只身一人来的。
“怎么了梁导？发生什么事了吗？”
“进去再说。”梁导进去把门关上。
看这架势，两人心里还猜会是什么神秘的事，这么怕人听见。
梁导进去后就道：“沈老师，我们认识也很久了，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找理由什么的了，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好。”沈向霆点头。
他跟梁鑫是因为别的人脉而有了一些交集，算是浅交。
但梁导人还可以，他是知道的，不然今天也不会说这么些话。
“哎，我是真不想敷衍你们，就实话跟你们说了。”
“梁导，你尽管说吧，有什么事。”
“看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顾妄言也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扶手上。
“哎……”梁导连连叹气，“是这样，上面传来了话，让我找个理由把小顾老师送走。”
“哦？”顾妄言一听，笑起来，“把我送走？这是要把我送哪儿去？送走还行，送去阎王殿吗？”
梁导尴尬一笑，接不下这个笑话：“就是让你下半场别再上了的意思，找个理由……就说临时有事吧。实在是对不住啊小顾老师，我们也就是个打工的，做不了主。”
明明上半场的反响那样好，收视节节高升，却突然给他下了这么个命令。
“他们也没给我理由，就是让我那么做，”梁导说，“你是不是开罪什么人了？”
顾妄言闻言，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反倒是笑了一下：“我开罪的人那么多，梁导是指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