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尘瘫在冰冷坚硬的雕像底座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般的剧痛，金色的血液浸染了身下的岩石，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
那尊燃烧着混沌火焰的虚影就站在他面前，没有立刻说话。
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压在路尘身上，让他连思维都变得异常艰难。
“咳…咳咳…”
路尘试图撑起身体，却又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金色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艰难地抬头，望向那双混沌色的火焰之瞳，嘶哑地开口：“你…你是谁？那雕像…是什么？”
虚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路尘，落在了他身后那顶天立地、散发着亘古洪荒气息的暗金雕像本体之上。
它那由纯粹能量构成、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情绪中，有刻骨的恨意，有无尽的悲凉，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缅怀。
“吾名…”
虚影的声音再次响起，“无支祁。”
虽说刚刚在系统的提示音中，便已经听过这个名字，但此时从那虚影口中说出，又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前世的记忆中，他也曾模糊地见过这个名字！
力逾九象，白头青身，缩鼻高额，金目雪牙…
有人说，无支祁便是孙悟空，也有人说，无支祁是赤尻马猴，
但路尘知道，这都不是，
无支祁，是大名鼎鼎的控水大圣，是与远古洪荒同辉的恐怖存在！
“无…无支祁？”
路尘看向那巨大雕像，其形貌虽然因岁月和魔染变得模糊扭曲，但那股桀骜不驯、搅动乾坤的气势，与传说中描述隐隐相合！
“不错。”
无支祁的虚影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路尘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血脉的锐利，“灵明石猴…是你先祖？”
路尘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虽说自己前世的时候是人，按照进化论来说，人的祖先确实是猴。
“呵…”无支祁的虚影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看来，血脉还未彻底断绝。只是…”他瞥了一眼路尘惨烈的模样和手中黯淡的源初神铁，“…衰弱至此，连这‘定海神珍’的碎片，也蒙尘至此。”
路尘感觉自己的血脉都在对方的注视下微微颤抖，既感到亲近，又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强撑着精神，内心疯狂刷屏：
（卧槽！大佬！祖宗！您这话说的…那俩可是宗师啊！我这才几斤几两？躺平发育也得有时间啊！统子哥！快翻译翻译！这祖宗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太菜了，连这两个小卡拉米都搞不掂，丢你们猴族的脸了。】
“人艰不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统子哥，我劝你善良，话说得别太过分。”
“那个...前辈，那你为何会在此处？”
“吾...”
无支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路尘说了一个故事。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疲惫与刻骨的恨意：
“小子，你可知…你身处的这片天地，不过是残破的牢笼？”
路尘心神剧震，强忍着剧痛，集中精神聆听。他知道，自己即将触及这个世界最深的秘密！
“天地初分，清者上升为上界，浊者下沉为下界。”
“两界之间，本有登天大道相连。那时，下界灵气充沛，虽不及上界，却也孕育万灵，欣欣向荣。众生修炼，皆有望踏足登天路，飞升上界，追求那无上大道。”
他的话语描绘出一幅路尘难以想象的、辉煌的远古图景。
“然而…”无支祁话锋一转，那混沌火焰猛地炽烈起来，空间中的温度都仿佛骤然升高，充满了无形的暴虐，
“上界视下界为牧场，视众生为刍狗！他们派下所谓的‘使者’，以神谕之名，索取无度！灵脉精华、奇珍异宝、乃至天赋卓绝的生灵本身…皆被他们视为贡品！稍有怠慢，便是雷霆之怒，降下灾劫，动辄覆灭一方！”
无支祁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那怒火穿越了无尽岁月，依旧灼热逼人：“下界…苦上界久矣！”
路尘听得心惊肉跳，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生灵在所谓“神谕”下挣扎哀嚎的画面，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在他胸中滋生。
“直到某天，混世四猴降临下界，便开始了这场名为逆天的战争。”
无支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追忆的豪迈与悲壮，
“吾与灵明石猴在战斗中相识，互相赏识，便结拜为兄弟，那时每日饮酒作乐，逍遥又快活。后来，在混世四猴的号召下，下界无数不堪压迫、心怀血性的顶尖强者，歃血为盟！誓要挣脱这枷锁，踏碎那登天路，掀翻上界的统治！还下界一个朗朗乾坤！”
“混世四猴…联合军…”路尘喃喃道，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荡。
那是何等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的壮举！
无支祁的虚影沉默了片刻，那混沌火焰似乎黯淡了一丝，声音变得沉重而苦涩：“然…吾等终究低估了上界的力量…也高估了人心的凝聚。那是一场…绝望的战争。”
“登天路上，尸骸堆积如山，血染长空！上界的力量，远超吾等想象！他们的神将，他们的法宝，他们的规则…如同天倾，碾碎一切反抗！”
“结局…”无支祁的声音带着刻骨的痛楚，“六耳在乱战中不知所踪，生死不明，或许…已形神俱灭。通臂猿猴…被上界许诺的‘神位’所诱，临阵倒戈，成了上界的走狗爪牙，赤尻马猴被无上大能封印，而吾...力战不敌，被上界以无上神通镇压，封禁于此，化为这抽取地脉的傀儡！而吾那最桀骜、最不屈的兄弟——灵明石猴…”
无支祁的目光，落在了路尘手中那根黯淡的源初神铁之上，那混沌火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要焚尽虚空：
“他…战至最后一刻！神铁崩碎！身遭重创！最终…被上界大能以绝杀之术，斩灭于九天之上！形神…俱灭！”
“轰——！”
路尘的脑袋仿佛被重锤击中！灵明石猴…战死了？形神俱灭？
（虽说结局和大圣爷不同，但是那股血性，那不屈的意志，无愧于灵明石猴之名。）
路尘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前世，面对10万天兵天将，一猴一棍。
足矣！
无支祁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继续讲述着那场战争带来的灾难性后果：“联合军彻底崩溃，下界顶尖力量几乎被屠戮一空！而作为惩罚…”
他抬手指向这尊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金雕像，也指向这片被封印的空间：
“上界降下八十一座镇世魔像！每一座都如吾这般，由曾经反抗他们的顶尖强者残躯或本源炼化而成！它们扎根于下界最重要的八十一处灵脉祖源之上，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疯狂鲸吞着下界的天地灵气、本源精华！”
“这些被掠夺的灵气，通过某种吾也无法完全理解的通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上界！滋养着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无支祁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嘲讽与恨意，“而下界…灵气日渐稀薄，法则日益残缺，传承断绝，万物凋敝…彻底沦为了一片被圈养、被不断榨取的…废土！”
“这便是你眼中世界的真相！一个被抽干了骨髓、锁住了咽喉的牢笼！”
无支祁的虚影俯视着路尘，那双混沌火焰之瞳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点燃，“而你，流淌着灵明石猴最后一丝血脉的孱弱后裔…你手中的，是他破碎的战意与不屈的象征…你告诉我…”
虚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如同惊雷般在路尘意识中炸响：
“你，是甘愿在这牢笼中像蝼蚁一样苟延残喘，最终化为尘土？还是…要拿起你祖先的残兵，继承那份被斩断的战意，去面对那连我们兄弟都曾败北的…煌煌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