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被打开的瞬间，屏幕上没有出现众人预想中血腥的实验数据，也没有复杂的分析报告。
那是一段视频。
视频的开场，是李舟再熟悉不过的画面——“黑鲨”号攻击核潜艇的指挥舱。
画面中的他，还是那个穿着厨师制服，略显青涩的年轻人。
但视频的视角却无比诡异。
那不是任何一个摄像头的角度，而是由无数冰冷的数据流和能量波动模型构成的三维重建影像。潜艇的声呐信号、环境水压传感器、电磁场变化……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勾勒他轮廓的画笔。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画面。
“目标：源体-01，姓名：李舟。首次有记录的超感官知觉能力释放，能量波动模型初步建立，峰值……环境因子干扰……分析开始。”
轰！
李舟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枚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夹杂着被冒犯的暴怒，瞬间席卷全身。
他就像一只被钉在实验台上的蝴蝶，每一次翅膀的振动，每一次生命的挣扎，都被冰冷的镜头记录、分析、解剖，最后变成一行行毫无温度的数据。
他以为的成长，他以为的战斗，他以为的每一次化险为夷，原来都只是别人实验记录里的一页。
“他妈的！”
李涛第一个爆了粗口，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设备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屏幕，那眼神恨不得将屏幕后的操纵者生吞活剥。
安琪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脸色苍白。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数据模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孙德海教授扶了扶眼镜，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作为一名科学家，他能理解这种研究的价值，但作为一个人，他无法接受这种对同类的、毫无底线的亵渎。
只有魏延上校和他身后的苍龙卫队员们，依旧保持着沉默。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肃杀之气，却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加骇人。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画面一转，是伽梵圣国近海，李舟引导鱼雷精准命中敌方潜艇的场景。
“目标对流体动力学的感知精度提升百分之十二，大脑活跃区域……数据修正，模型优化……”
接下来，是新象城渗透被追击的鏖战。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感知，每一次胜利……
李舟所有的成长轨迹，所有的挣扎求生，都被做成了一份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数据报告。
在他的名字旁边，【源体】这个代号，像一个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那里，充满了嘲讽。
整个机库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空气仿佛变成了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舟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第一次获得这股力量时的茫然与恐惧。
他想起了在深海中与敌人厮杀时的每一次心跳加速。
他想起了战友们信任的眼神，想起了自己许下的誓言。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活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囚笼里。
他不是英雄，不是战士，甚至不是一个人。他只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实验样本。
视频播放完毕，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死一般的寂静中，安琪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团熊熊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不……还没有结束！”
她嘶哑着嗓子，像是对众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重新扑回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
“既然他们把李舟当成数据，那我就把他们的数据，全都挖出来，烧成灰！”
在龙昭帝国本土超算的全力支持下，安琪像一个不要命的疯子，将所有的计算力全部聚焦到了那个被破解的服务器最底层。
她不相信，一个如此庞大的计划，会没有留下任何后手。
果然，在数据废墟的最深处，她发现了一个被三重动态秘钥包裹的、完全独立的隐藏文件夹。
文件夹的命名，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
【最终保险】
“找到了！”
安琪发出一声低吼，她将所有权限提升至最高，调集全部算力，对着那个文件夹发起了最野蛮的冲撞！
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轻响，最后一层加密被暴力破解。
文件夹被打开。
里面没有武器蓝图，没有实验数据，只有一行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物理开启指令，指向一个坐标。
“在A-3区，生化储存库，第七排，编号073号低温储存箱。”
魏延上校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对身边的副官下令：“去取！”
两名全副武装的苍龙卫队员立刻领命而去。
几分钟后，他们带回来一个手提箱大小的、通体由特殊合金打造的低温储存箱。箱体表面结着一层白霜，散发着丝丝寒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神秘的箱子上。
箱子被打开。
里面没有众人想象中的致命病毒或者秘密武器。
只有一支静静躺在天鹅绒凹槽里的注射器。
针管里，盛放着一种幽蓝色的、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神秘液体。
在注射器的旁边，还放着一部微型录音笔。
李舟走上前，拿起了那支录音笔。他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一个带着诡异笑意的、经过处理的男人声音，在寂静的机库中缓缓响起。
“你好，‘李’。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最完美的作品？”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享受着众人脸上震惊的表情。
“我知道，你的身体撑不了多久。每一次动用那不属于凡人的力量，都在加速你生命的燃烧。最多三年，你就会像一颗流星，绚烂地划过，然后归于尘土。”
“不过，作为你为我们提供了如此多宝贵数据的回报，我决定送你一份礼物。”
“这支药剂，我们称之为‘纳波因子’。它不能治愈你，但它能让你那即将崩溃的基因链，重新稳定下来。简单来说，它能再为你……续命三年。”
“当然……”
那个声音拖长了语调，充满了玩味的恶意。
“这或许是解药，也或许是更猛烈的毒药。毕竟，你是独一无二的源体，没人知道它用在你身上会发生什么。”
“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