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林弱弱举手:“那个……属下回来之前,安郡王还托付一事。”
虞瑾二人齐齐转头。
庄林先看了眼宣睦,才对虞瑾道出秦渊的请托。
虞瑾听后,却是沉默。
庄林见着宣睦不语,就打着哈哈笑道:“这郡王爷还真是不吃亏哈?大小姐您才托付他办了件事,他就紧赶着给您出难题,这跟挟恩图报有什么区别。”
尤其——
看秦渊那提得什么鬼要求?
真把虞大小姐当探案的判官用了?这不难为人么?
但是,为了表示虞大小姐能力没问题,他完美避开这一茬,把锅甩回秦渊身上。
虞瑾:……
虞瑾表情越发显得古怪。
宣睦也不想虞瑾因为这种事欠下秦渊的人情,主动道:“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安郡王我和他打过两次交道,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这事儿但凡好查,也哪怕有丝毫证据,他找宁国长公主比找你有用。”
“我想……他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回头遇见,我替你回绝。”
虞瑾猜到赵王为了保他两个儿子身世的秘密,在宜嘉公主变得不可控之后,必定会趁乱杀人灭口。
可她没法进楚王府去阻止,在她认识的人里扒拉一圈,也就秦渊身份合适。
所以,才找上他。
而秦渊之所以二话不说去做,初衷必定也不是为了帮虞瑾的忙,他帮的是他们整个秦氏皇族。
真要论起利害关系,宜嘉公主死不死的,甚至和虞瑾关系不大。
所以,他不至于无理取闹,为了这个逼着虞瑾还人情。
想来……
就是疑问积压心中多时,突然兴起罢了。
虞瑾又再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反问:“那你觉得,若他的怀疑成立,对他下手的究竟会是京城里的哪一位?”
宣睦压根没仔细去想,脱口道:“无非就是斗得乌眼鸡似的那两位了吧。”
虞瑾表情,越发微妙。
“怎么?”宣睦看她又再欲言又止的沉默下来,终于被勾起几分兴趣。
虞瑾道:“我觉得你有些瞧不起我父亲!”
宣睦:……
庄林:……
这都哪儿跟哪儿?!
宣睦正在竭力往虞家门里寻求同盟的关键时期,眼看虞瑾找茬,心中顿生几分紧迫感。
他瞬间严肃了表情,想说点什么。
虞瑾抢白:“安郡王都能察觉异样的事儿,你觉得我父亲会毫不怀疑?”
宣睦:……
啥意思哦?庄林一直在门口赖着没走,挠挠头,没太听明白。
宣睦却明显茅塞顿开,神情了悟之后,眼神也变得复杂且凝重。
虞瑾道:“我去封信问问就知道了。”
赵王和楚王的事,要等把秦涯带回来才好发作,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秦渊这事,确实勾起了虞瑾的一些兴致。
横竖闲着没事,她直接走到案后。
宣睦桌上有摊开的公函和写了一半的回信,她避嫌直接收起,又翻了一叠空白宣纸。
提笔蘸墨。
询问秦渊的事,只是顺带,主要是交代了京中变故。
写好风干,她将一页信纸折好,递给宣睦:“你不是有送信的渠道?这封信就不走驿站了,万一被人拆阅了,不太好。”
宣睦:……
上回那封信,他光明正大找往建州城送公函的信使捎带过去了,因为写的内容不怕人看。
甚至,他还巴不得拆开给所有人都看看!
这一封,内容多少有点犯忌讳。
他只能是安排自己的人,专门跑一趟去送。
“知道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接过信纸,找了个信封塞进去又用火漆封好,递给庄林:“我记得娄云的老家就在西南,叫他趁年节,回去探望一下老父母。”
说着,顺手拉开抽屉,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虞瑾瞄了眼。
这些银票应该还是当初他俩分赃得来,当初厚厚一匣子,眼见着已经下去近半。
“是!”
庄林接了信纸和银票,去找娄云,却忍不住好奇,究竟是赵王还是楚王对秦渊下的手。
书房里,待他走后,宣睦就问:“你怀疑,那事儿是陛下做的?”
虞瑾勾唇,承认:“我怀疑,是陛下密令我父亲下手去做的。”
宣睦也是这个想法,但关乎未来老丈人……
有些话,虞瑾能说,他不好随便。
“我虽然不懂陛下,但我足够了解我父亲。”虞瑾自案后走出。
她说:“安郡王不提也罢,真要细究起来,那件事里确实有些地方值得推敲。”
“据我所知,朝廷派出的监军,通常并不需要冲锋陷阵或是直接参与作战。”
“尤其,安郡王身份特殊,他既是太子和安王一脉唯一的遗孤,又贵为皇族,以我父亲的心性儿……”
“导致安郡王受伤那场仗,似乎不是什么紧急大战,父亲他绝对有能力同时看顾到安郡王的安全。”
秦渊当初是宣睦亲自去建州城接的,知道的更具体一些。
宣睦道:“那场战事,是开春之后,敌军突袭。”
“安郡王的确没有冲锋陷阵,但他以身作则,也是上了战场的。”
“负责在后压阵,监督作战。”
“冷箭自混战的人群里射出,要说是自己人所为,是完全有操作空间的。”
四目相对,虞瑾神情疑惑。
她今日,仓促梳了个丫鬟的双髻,本该俏丽可爱,却实在与她的气质不搭。
宣睦忍不住,抬手戳了戳。
虞瑾以为是发型乱了,也伸手去摸。
“我出门走得急,没戴发饰来着,是发髻松了?”
宣睦不想嘲笑,却忍俊不禁:“这发髻不适合你,以后别这么梳了,又骗不了人。”
这乔装改扮的,就相当违和。
她这么走出去,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一眼看出她是装的。
虞瑾微愣,对上宣睦眼中促狭,忽而面皮一僵。
过了这个年,她都满二十了。
在这个女子普遍十六七必定完婚的大环境下,她就是个实打实的老姑娘。
梳个小丫头的发髻,属于扮嫩了。
“怎么,嫌我年岁大了?”她挑眉。
妄自菲薄?不存在的,纯粹就是话赶话的找事儿。
宣睦求生欲很强,已然意识到她后面会说什么,赶紧接茬儿替她说:“怎么会?明明我更老。”
虞瑾:……
还真敢觉得她年岁大了?
宣睦话一出口,便意识到失言,再度补救:“承蒙大小姐不弃垂青,否则……我可妥妥要当一辈子老光棍了。”
这话,宣睦说来是戏言,可偏偏——
虞瑾知道他上辈子就是孤独终老的老光棍一条。
可惜,她没瞧过他暮年时候的模样,满脸皱纹和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沧桑?
莫名……便觉得有点好笑。
虞瑾还想佯装和他闹个脾气,看着他此时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庞,直接没忍住,大笑起来。
宣睦被她笑得心中莫名,但危机解除,他便也跟着笑起来。
见虞瑾笑弯了腰,他伸手去扶。
虞瑾顺势,双臂挂在他脖子上,微微踮起脚,近距离观察他的眉眼面庞。
鬓边发丝黑亮,眼角皮肤光滑,一点褶皱都没有,鼻梁高挺,唇线弧度完美优越,上扬的唇角,让他这张脸整个都生动起来。
就这么望着他,虞瑾竟然由心而发一种愉悦。
宣睦因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亦是心绪飞扬。
他含笑任她打量:“盯着我瞧什么呢?”
“我在想……你年老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虞瑾如实回答。
她以前觉得,她只爱好人和物最美好的刹那,前世的凌木南,可是年纪越大她就越烦他,年轻时,因为他做的那些事,虽然她也不待见,但好歹年轻英俊的脸,不至于伤眼睛,到后来,那真是越老越是面目可憎,叫她恨不能眼不见为净。
这一刻,她真实的想法,却是有些向往和期待……
她想等着看看,宣睦老去的模样。
这样的期待和欢喜,是自她眼角眉梢自然流露出来的。
虽然她从未亲口承认她有多喜欢他,但这一刻流露出来的情绪就证明一切。
这是有关漫长一生的期许和约定!
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她专说给他听的小情话!
于他而言,远比言语表述的喜欢,更叫他心生动容。
宣睦拥着她的手臂收紧,将她嵌入自己怀抱。
他语带笑意,在她头顶轻声道:“行吧,那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等着看。不过咱们有言在先,等我老了,你不准揪我的白头发。”
虞瑾:……
? ?一更。
?
阿瑾:嗯。凌木南老了是糟老头子,我们阿睦老了,也一定是个精神矍铄的帅老头,搓手手!
?
阿琢:破案了,原来我好色是大姐姐遗传的,只不过她是隐性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