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山反问:“你还记得上次在河上追杀我的水贼吗?”
“怎么会忘,”徐青玉连连点头,“你还欠我一份救命之恩。”
傅闻山继续道:“后来那水贼头领招供,说是京里有人出一千两银子买我性命。我派石头去他们接头的地方查过,可惜对方太谨慎,让他们跑了。”
徐青玉这才琢磨出些味儿来。
想起傅闻山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哪还不明白——
这是要去抓幕后凶手啊!
“你准备以身作饵,让他们再杀你一次?”
“没错。”傅闻山应道,“我只带几个人跟你同行。我与你有过几面之缘,一时被美色所迷,同行一程,也顺理成章。”
徐青玉暗自咋舌,这人不仅睚眦必报,还真是胆大包天。
“我不同意,这事儿太冒险了。”
她向来贪生怕死,更何况是为傅闻山这个曾经的仇敌两肋插刀,自然一万个不愿意。
傅闻山却不解:“有何冒险之处?”
徐青玉干脆道:“平白把我牵连进去,这就是冒险。”她一脸诚恳,“傅大人,我惜命如金,还贪生怕死。”
傅闻山被他这直白的诚恳一呛,半晌没说出话来。
既贪生怕死,那天还敢返回来救他?
“罢了。”良久他才松了口风,“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
徐青玉呼出一口气来。
她又试探性的看向他,“那人……你还是要借的吧?”
“我把静姝借给你,再给你配个车夫。你此行应当无忧。”傅闻山再不打她的算盘,“你此去销籍,回来便是正经的良籍。你我从前恩怨…便一笔勾销?”
徐青玉一下笑开,“好!”
只要别让她以身犯险,一切好说。
徐青玉既然决定要走,临走前自然得跟周贤正式道别。
毕竟眼下尺素楼情况复杂,董裕安还在逃在外,而她这一去少说也是十天半个月。
徐青玉去周府跟周贤辞行,而卢柳这天起得格外早。
天刚蒙蒙亮,就赶到尺素楼来上工。
这些天他在家里憋坏了,这次回到尺素楼,可谓是风光无限。
有那好事的人,昨天就见他进出楼里,又想起东家说过以后要徐青玉当大掌事,心里正纳闷卢柳怎么突然又杀回来了。
有几个和卢柳关系不错的老伙计,便开口问起这事。
卢柳心中早有准备,大大方方地说:“新品发布会忙完后,店里生意太好了,东家不想让我闲着,所以又把我请了回来。”
这个“请”字用得很是微妙。
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周贤和徐青玉都不在,便大着胆子吹起牛来:“东家说了,青玉那丫头年纪还小,怕做事不妥帖,让我回来帮她把把关。”
众人心里越发纳闷:难不成尺素楼以后要有三个掌事?
那徐青玉和卢柳谁会是头呢?
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卢柳笑着打哈哈:“什么老大老二的,都是给东家干活,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他没正面回答,其他人也见好就收,没再追问。
毕竟卢柳刚回来就放话要掌权,谁也不好得罪他。
卢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先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把尺素楼逛了个遍。
走到绣娘那屋时,迎上来的却是刘绣娘,他心里纳闷,便问:“雷娘子呢?”
雷娘子当初是靠着卢柳才进的尺素楼,这些年管着绣娘班子,没出过什么错,逢年过节也会跟他走动,很会来事。
刘绣娘脸上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没说清楚。
这时,一个新进的绣娘性子直,没看懂刘绣娘的脸色,大大方方地说:“雷娘子已经不在尺素楼做工了,她克扣大家的工钱被东家发现,然后被赶出去了。”
卢柳脸色一变,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雷娘子和陶罐都是他的人,这两人接连出事,东家会不会疑心到他头上?
他连忙追问刘绣娘具体情况,刘绣娘没办法,只好支支吾吾地把那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卢柳听完直拍大腿,急着和雷娘子撇清关系,“糊涂啊!她怎能这样做!”
他又点头赞同周贤,“背着东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确实不该留在尺素楼。”
可他心里又犯嘀咕:就算雷娘子走了,按资历也轮不到刘绣娘接班啊。
再一细看,绣娘房里多了好几张生面孔,往日跟在雷娘子身边的那几个绣娘,此刻像鹌鹑似的老实坐在绣架上做活,见了他也只敢憨厚一笑。
变天了。
不止尺素楼的天变了。
卢柳心事重重地走了。
他想着好不容易回了尺素楼,总得把事情办得漂亮些,让东家知道他的好。
于是又踱步去了账房,让白秋水拿出账本,想熟悉一下自己走后这半个月的财务情况。
白秋水却笑道:“老大哥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那丫头眼尖着呢,账目都算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卢柳听着这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对着白秋水这十几年的账房先生,他再维持不了:“我这才走多少天,你们就都听那个丫头的了?”
白秋水知道他向来容不下徐青玉,徐青玉年轻,又是个女子,尺素楼里至今还有不少人不服她。
可人家办事确实厉害,这次新品发布会,她和崔老头联手把活动搞得十分成功,订单都排到年底了。
东家每天乐不可支,恨不得亲自给徐青玉端茶倒水,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
再者,白秋水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徐青玉有本事、能干事,他打心底里服气。
于是,白秋水笑着拿出账本给卢柳看,劝道:“卢老兄,咱们十几年的兄弟了,我劝你一句,如今形势比人强。徐青玉那丫头有本事,又得东家喜欢,一出手就解决尺素楼的燃眉之急,让咱们今年都能顺顺当当过好日子,你呀,该服老啦!以后就别再跟她斗了。”
服老?
可他不老啊!
卢柳心中五味杂成,郁郁寡欢地翻完账本,发现确实如白秋水所说。
这次新品发布会办得非常成功,账面上就算刨去给伙计们发的两倍工钱和廖家的欠款,也能勉强度过今年。
看完账本,他心里那股气消了一半,剩下的只有不安。
他合上账本,苦笑一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心中苦闷无处诉说,他便去找崔匠头。
他想着布料订单都排到年底了,总得赶紧赶工做出来,于是到后院催促崔匠头。
再者崔匠头之前跟他立场一致,一定能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