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江老太，毫不畏惧地大声喊道。
“她啥也不干，整天坐在堂屋喝茶、嗑瓜子，还欺负干活的人！她是最大的蛀虫！比老鼠还坏！蛀虫就得惩罚！”
宋萩云满意地点点头。
“小微说得没错。孩子都看得明白，反倒是我们大人，总想着‘顾全大局’，怕伤了和气，结果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她看向姐姐。
“你刚进门，人家就当‘太上皇’了，连扫帚都不用碰一下。这么算起来，三十多岁就开始养老，真让人羡慕啊。我们辛辛苦苦打工挣钱，反倒不如她一个‘退休老太太’过得滋润！”
宋春华忍不住笑了。
“你就贫吧，说话没个正经。”
宋萩云弯下腰，她从江老太脖子上拿下一把铜钥匙。
这是开菜橱的钥匙。那年头，厨房掌权的就是女主人。
她在江家吃过饭，知道这儿也一样。
这不只是厨房的钥匙，更是控制人心的工具。
江老太不下厨，可做多少饭、吃什么菜，她卡得死紧。
饭菜的分量必须由她亲自核准，咸淡油水都要过问，连青菜是否焯得够久都不放过。
每次先从菜橱里拿出一顿的量，然后站在旁边盯着。
接着，她就倚在灶台边，双目紧盯宋春华的一举一动。
每顿开饭前，江老太必定拄着拐杖挪到饭桌前，由莉莉扶着坐下后，才准许动筷子。
宋春华总是最后一个动筷，常常只能喝点凉汤配剩饭，即便饿得胃疼也不敢吱声。
宋萩云冷冷开口：“不干活凭什么吃饭。莉莉，以后你盯紧点你奶，她年纪大了，吃多了不好消化。”
“不如少吃多餐，每顿定量，既健康又省粮。”
莉莉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我会每日记录饮食用量，三餐定时定量，绝不让她多吃一口。”
“姐，你家这点积蓄，你肯定知道放哪儿了，回头收好。家里里外外都是你在撑，这东西放在你手里才合适。”
宋萩云语气温和了些。
“那些钱是你这些年一针一线攒下来的，你付出最多，理应掌握主动权。”
“不能再让人拿捏了。”
宋春华眼神一凛，用力点头：“好。”
她不能再被人踩在脚底下，哪怕是为了莉莉，也得为自己争一口气。
宋萩云一拍手。
“就这么定了！”
“从今往后，这个家要换个活法。”
说完，她抓起拐杖，冲着江老太的脚踝就是一下。
“拐杖还是上好的阿鑫呢，当柴烧最合适了。”
宋萩云掂了掂手中的拐杖。
“檀香木的，沉实光滑，劈成柴火烧灶正合适，至少还能省两斤煤。”
她说着竟真转身就要往柴房走。
她的身影刚迈出门槛，江老太顿时慌了神。
“别！别烧啊！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可宋萩云充耳不闻。
宋春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拦：“别！这拐杖是我做的。”
她一把扑上前，紧紧抱住宋萩云的手臂。
“那根拐杖确实不是原来那根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
“是我去年用山里的硬木削的，打磨了整整三天，还刻了‘福寿安康’四个字在上面。
我是想让她走得稳些。”
“姐你瞎说什么，不是你婆婆自己摔的吗？”
宋萩云猛地甩开她的手。
“你怎么帮着她？她对你什么样，你还记不得？”
“摔的？真摔的？”
宋春华怔住了。
她低头看着蜷缩在椅子上的江老太。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所谓的“伤”，不过是装出来的手段，只为博同情、控话语权。
“当然是摔的啊。我今天来给林婶拜年，她一见我太激动，脚下没站稳就扭到了。”
宋萩云缓了口气。她摇了摇头，“本来年纪大了，骨质也松，轻轻一歪就伤得不轻，这脚算是废了。”
“不过嘛，好在另一只脚还能用，吃饭上厕所都不耽误。”
妹妹说得一脸真诚。
宋春华听得脑袋发懵，愣了几秒后狠狠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
莉莉也在旁边叹了口气：“唉，奶奶也太不小心了，年纪这么大还瞎跑乱动。”
她蹲下身，假装关切地查看江老太的脚踝。
“早劝您慢点走，偏不听，现在疼了吧？”
“姐，别担心，这事我早就安排好了，不会出岔子的。”
“村医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会按‘老年性骨损伤’开证明。”
“大夫也说了，这种伤恢复慢，最好卧床三个月，期间需专人照料饮食起居。”
“你说巧不巧？正好轮到我们俩轮流伺候。”
说完，她蹲到江老太身边，低头凑近。
“奶奶，您要是敢乱说话，下一次摔的，可能就不只是脚了。”
“婶子你瞪我干啥？哦，我懂了，你是觉得你儿子会回来替你报仇是吧？”
提到江耀祖，地上的老太太立马剧烈地挣扎起来。
宋萩云见状，慢条斯理地伸手，一把扯掉了塞在她嘴里的破布条。
“你这个小贱人！我儿子知道了绝对不会饶了你！”
声音尖利刺耳。
宋萩云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笑了笑，随即又将那块沾满尘土的破布重新塞回她嘴里。
看着老太太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宋萩云反而笑得更开了。
“谁说我要放过你儿子了？嗯？你以为只有你在等他回来？我可是一直盼着他早点回来呢。”
江老太闻言，浑身猛地一僵。
宋春华站在一旁，嘴唇微颤，终于忍不住低声喊了句：“萩云，别说了，够了……”
宋萩云缓缓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姐，你放心，我心里清楚得很。江耀祖那种离不了娘的小男人，还是别让他回来的好。让他在外头待着，对咱们所有人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这话一字一句钻进江老太的耳朵里。
她猛然瞪大眼睛，眼泪和鼻涕瞬间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来
宋萩云冷笑一声。
“哎哟，真是母子连心啊，这情分多感人，看得我都快哭了。”
接着，她俯下身，凑近江老太的脸。
“婶子，我听说你儿子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家，每次一进门就直奔你屋里。晚上睡觉，他宁愿跟你挤一张床，也不肯踏进我姐的屋子一步。你说你们娘俩感情这么好，干嘛还要娶我姐进门呢？干脆搭个铺，一家三口一块过日子，不是更省事吗？”
宋春华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