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的成功影响了很多人。
东市的江氏投资所门口,如今比酒楼还热闹。告示牌每天更新,上面写着名字和数字。
“南海沉香队,分红十三两!”
“西域丝绸队,分红八两!”
人们围着告示牌很激动,领到钱的很高兴,还没到期的就在计算,眼里都是期盼。
江书晚看着楼下的热闹景象,心里很平静。
九百万两.
这是投资所第一个月的净收益,她抽成九十万两,她觉得这数字很大,但没有特别高兴。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养老金又多了一点。
“七皇子妃,您看,那是张屠户家的婆娘,她男人投了三十两,分了十五两,今天来给您磕头呢。”丫鬟画春指着楼下一个妇人说。
江书晚看过去,那个妇人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念叨着活菩萨。
她皱了皱眉,放下了奶茶.
这种被神化的感觉让她不舒服,她觉得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她起身想避开目光,却在窗边看到了让她心头一紧的景象。
街角一个卖花样的老婆婆在咳嗽,咳得发抖,撞翻了货架。花样散了一地,被来往的人踩了.
周围的人看着,有人叹气,有人摇头,但没人上前帮忙。
老婆婆咳得厉害,她一边捡花样,一边自语:“这身子骨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全得给药铺。”
这句话触动了江书晚。
她看着楼下赚钱高兴的人,再看看角落里可能因病家破人亡的老婆婆,这种对比让她心里难受。
她建立的商业体系,有一个问题。它能让有钱的人更有钱,却帮不了真正困难的人。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出现.
当晚,七皇子府的书房里。
江书晚在书案上铺开十几张纸,用炭笔画了表格和符号。
死亡率,发病率,平均寿命,风险池.
这些现代词汇,被她用这个时代能懂的方式标注出来。
萧景琰回来时,看到他的老婆趴在桌上,头发用簪子挽着,她咬着笔杆,很专注。
他走过去,看纸上的内容。
“养老保险?”他低声念出来,皱起了眉头。
“对!”江书晚抬起头,“还有这个,大病统筹,就是疫病险。还有意外险,比如摔断腿,被马撞了,都能赔!”
她指着自己的计划。
萧景琰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没夸她,而是伸出手,按在了写着养老保险的纸上。
“晚晚,”他说,“这不是生意。”
江书晚的笑容僵住了:“这不是生意是什么?”
“这是在向大宋的百姓许诺他们的一生,”萧景琰说,“生老病死,都在里面。这是连朝廷和父皇,都不敢轻易许下的诺言。”
“为什么不敢?”江书晚有些生气,“只要数据模型做得好,风险控制好,资金池够大,就能做到!这叫社会保障体系,是文明的基础!”
她想把草稿抽回来,却被他按住。
“你放开!你把我的纸都按皱了!”她瞪着他。
萧景琰没放,反而一用力,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圈进怀里。
“我不是不信你。”他在她耳边说,“我是怕你,怕你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这个担子太重了,晚晚。投资失败,赔的是钱,可这个要是失败了,赔的是无数人一辈子的指望,到时候,你会被所有人骂,父皇也保不住你。”
他的声音里都是担忧,圈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江书晚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却被抱得更紧。
可她偏要反抗。
“那就不做了吗?”她仰起头,“就因为有风险,就看着那个老婆婆咳死在街头?看着王二狗他们好不容易赚了点钱,一场病就什么都没了?”
“萧景琰,你别圈着我!这是我的事业!”她红了眼眶,声音有些抖。
萧景琰沉默了。
他低头,看到她的肩膀在抖,他知道她不是在胡闹,他比谁都清楚,她外表咸鱼,心里却装着别人。
从滴灌,到罐头,再到如今的保险,她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
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臂。
“我不是要圈着你,”他转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在荒岛上,我差点失去你,那种感觉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他的拇指碰了碰她的脸颊,他看起来有些脆弱。
江书晚的心软了。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萧景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护得住我一时,护不住所有在苦难里的人,但这个,可以。”
她指着桌上的草稿,眼神很坚定。
“它能建一个保障,一个能接住所有困难的人的保障。”
萧景琰看着她,终于明白,他阻止不了她。
这个他想保护好的咸鱼,心里有更大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江书晚完全投入了进去。
她调动了丐帮和阿三的商队网络,在全国收集数据,每个城镇的平均人口,年龄结构,常见病症,意外事故发生率。
大量数据汇集到七皇子府,江书晚将它们分类,建立模型。
萧景琰看着她为了一个小数点和周子墨争论,看着她用算珠算概率,她熬红了眼但还是很有精神。
他忽然觉得,自己想错了。
她不是在做生意,也不是在做好事。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为这个帝国建立一种新规矩。
一种不靠皇帝换人,不靠皇帝赏赐,是大家自己的规矩。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很震动。
一周后,东市投资所门前又搭了个台子。
江书晚站在台上,手里没拿账册,只拿了个铁皮喇叭。
台下都是人,比分红的时候人还多。
“大家!”她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来,“今天咱们不谈投资赚钱,咱们谈个心安!”
她用大白话把想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咱们每个人都会老,都会生病,谁都怕老了没人养,病了没钱治,对不对?”
台下的人都说:“是啊!”
“我现在就想请大家和我一起,建一个心安钱箱!”江书晚大声说,“年轻的,三十岁以下的,每个月往钱箱里放三十文钱。三十岁到五十岁的,放五十文,这钱专门给那些生了大病,或者六十岁以上干不动活的老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