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母亲沈翠芬，声音发虚，带着不安和愧疚。
沈翠芬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语气温和。
“别怕。他死不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就算真死了，也跟你没关系。全是他自己作的，不用内疚。”
沈富华喉咙动了动，终究没再吭声。
只是悄悄把身体往母亲那边靠了靠。
没过几分钟，几个护士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其中一人顺手掀开隔断的帘子。
结果往里一看，愣住了。
病床边人影晃动，地上还散落着一团湿漉漉的纱布。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尿液的腥气。
还是郑明月的老公抬了抬下巴，语气平淡地答道。
“不知道，突然就喊起来了。”
护士们顾不上多问，赶紧冲过去，开始检查病人情况。
可才刚靠近，就听见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叫。
“啊！！！”
紧接着，是主责护士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们疯了吗？！谁让你们自己插尿管的？！没一点常识？！”
“感染了怎么办？这条管子你们全得砍了！”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翻看患者的生命体征。
“哎哟！”
周文娟一声惊叫，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你干嘛推我妈！”
陆中平瞬间炸了，扯着嗓子吼出这句话。
沈翠芬原本听着那头乱糟糟的吵嚷，心里还有些快意。
可就在看到陆中平挺身而出的那一瞬，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冷了下来。
原来陆中平不是不懂护着妈妈，他只是不愿护她这个亲妈罢了。
沈翠芬闭上眼，轻轻笑了下。
断亲书都签了，往后跟他家半点关系都没了。
随他们去吧。
那边，陆建国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因为剧痛而不断抽搐。
护士们跑进跑出，脚步匆匆，手中的托盘叮当作响。
这时，郑明月买饭回来了。
她一眼扫过病房里的混乱场面，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是咋了？人不行了？”
沈翠芬听到这话，心里那点郁结竟被冲淡了些，差点笑出声。
她强忍着，摇了摇头，嗓音低低的。
“没死。”
这边陆建国还在嗷嗷叫，疼得在床上打滚。
那边沈翠芬的肚子也不争气，“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沈富华因为术后禁食，什么都不能吃。
她干脆把自个儿的肉包子拿出来，准备先垫垫肚子。
“明月姐，这有包子，你不嫌油腻，拿去吃。”
秦永才怕她饿着，一口气买了十个。
沈翠芬顺手递过去五个。
郑明月没推辞，伸手拿了两个。
“两个够了！”
她把把自个儿带的饭盒从取出来，摆到小柜子上。
“翠芬，来，咱们一起吃。”
三个饭盒，一目了然。
小炒肉、排骨汤、清炒白菜，还有一个小玻璃瓶装的咸菜。
“别嫌弃姐的手艺啊，凑合吃点。”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盖子，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沈翠芬连连摇头，笑容真诚。
“不嫌弃！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妈！我也饿！”
沈富华小脸微微鼓着，眼神里满是渴望。
刚才饭盒一开，那股浓郁的肉香味就钻进了鼻子里。
他立马想起中午那顿饭。
当时肚子已经开始疼了，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要不是疼得蜷在床上，他能连啃三个包子！
“不行！你还没放屁呢，肠子堵着，现在别想吃！”
沈翠芬说得斩钉截铁。
医生刚查完房说了，肠胃不通就不能进食，否则会加重症状。
她不能因为孩子可怜就心软坏了规矩。
沈富华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我就闻闻味儿……也不行吗？”
“哎哟，等你能吃饭了，姨亲手给你炖只鸡！”
郑明月大手一挥，嗓门洪亮。
沈富华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啊！姨，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又漂亮心又善！”
这话听得沈翠芬直翻白眼。
这小子嘴巴滑得跟抹了油似的，哄人都不用打草稿。
可偏偏这套对郑明月特别管用。
只见郑明月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你嘴甜！等着，鸡我明天就宰！”
郑明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沈翠芬无奈地摇着头，嘴角却也忍不住轻轻翘起。
“明月姐，你别这么惯着他了，这娃馋得跟耗子似的，见了吃的就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哪儿还有个正形。”
沈富华听见了，立马冲她吐了吐舌头。
那副调皮的模样，看得出他的精神头确实一点点地回来了。
郑明月摆摆手，笑得更大声了。
“小孩儿嘛，本来就应该活蹦乱跳的才招人喜欢！整天闷不吭声的反倒让人心疼。我就爱这型的！看着就有劲儿！”
正说着，耳朵突然传来陆建国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怪了，听着还挺下饭。
沈翠芬一口气吞了四个大包子。
这时，陆建国的呻吟声也慢慢地弱了下去。
“尿管可千万不能掉！真掉了立马喊护士！别自己瞎搞！”
值班的小护士气得直跺脚。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一个成年人，居然敢自己动手处理尿管？
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吗？
“我不是怕你们骂嘛……”
周文娟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护士们听了，直接傻眼。
“我们骂你干嘛？这是我们的工作！病人出了问题，我们就得管！这是职责，不是找茬！”
“自己弄，能省点钱嘛。”
周文娟小声嘀咕了一句。
护士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们要是能弄，还要我们干嘛？！医院是摆设吗？专业医护是摆设吗？！”
领头的护士攥紧拳头，胸口剧烈起伏。
她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下次再出事，直接喊人！不准再动手！再有下次，我亲自叫保安把你请出去！”
周文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护士二话不说，直接拉着人走了出去。
沈翠芬和郑明月对视一眼，俩人都低着头，憋着笑。
“对了，翠芬，你上次拿的那批鞋，卖完没？”
郑明月压低声音问道。
沈翠芬点点头。
“卖光啦！一星期不到就全出去了，连补货的人都问我要第二批。”
她语气轻快。
“本来还想再找你拿点，趁热打铁多赚一笔。结果我儿子突然出事，哪还有心思顾生意？得先伺候他啊。等他彻底好了，我立马找你去，咱再合作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