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国家给十块钱补贴，外加五斤粮票、两斤肉票。
数目不多，但在这个年代，省着点花，足够一家子吃上三四天像样的饭菜。
可偏偏，有人盯着这些票证，眼都红了。
想收养孩子？
未必真心。
图的是那份补贴。
更何况，工厂的审查极为严格。
谁要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去申请，十回有九回，都会被当场驳回。
这几个女人，前前后后已经来打听好几次了，一次都没通过。
没人真想当珍珍的娘。
可苏清芷不一样。
她明明自己怀了孕，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把珍珍领回了家。
消息传开后，整个家属院顿时炸了锅。
“她自己都怀着孩子了，怎么还捡个外姓的累赘回来？”
“疯了吧？这不是给自己添堵？等孩子生下来，两个都要哄，她受得了？”
闲言碎语如同藤蔓，悄然缠绕在整个院子里。
可苏清芷不管。
每天早上，她都会早早地起床，把刚熬好的热粥轻轻推到珍珍的面前。
晚上，无论多累，她都会牵着珍珍的小手，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仰头望着夜空。
有人当面骂她傻，说她图什么，又不是亲生的，何必费这个心？
可苏清芷不管这些流言蜚语。
这丫头，是真把珍珍当亲生儿子在养。
这会儿，杨文澜和苏清芷也察觉到了她们俩眼神里那股藏不住的不服气。
几个平日里就爱攀比的家属，站在一旁，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苏昭。
她们心里直打鼓，越想越不是滋味。
凭什么别人不行，偏偏她就能行？
明明大家都想帮珍珍，可最后被选中的，却是她。
“文澜嫂子。”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开口。
“工厂不是说收养孩子得层层审核吗？要政审、要体检、还要家里条件好？怎么到了她这儿，手续全免了？这规矩，是不是专门卡我们这些老住户的？”
几个人纷纷点头，附和声此起彼伏。
家属院里不是没人动过收养珍珍的心思。
有人主动去打听，有人托关系说情，可结果呢？
全都被拒了，连面都没见上。
“收养的事，是上级综合评估后拍的板。”
苏清芷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
“你们要是有意见，大可以去找科长，去师部反映。别整天围在我家门口嚼舌根，别来打扰我爱人。”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从身后传来。
“嗯？谁要打扰我爱人？”
众人猛地一颤，齐刷刷地回头。
这些家属院的嫂子们，从没和沈知昱正面打过交道。
但谁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那是工厂里出了名的狠人。
他带的兵，每天训练强度是其他营的两倍。
刘桂芬的老公就在他营里服役。
每次训练结束，回到家都像丢了魂。
刘桂芬说起这事，背地里抹过好几次泪。
所以，此刻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几个人腿就软了半截。
就在这时，杨文兵搀着他慢慢走了过来。
“沈……沈营长……”终于有人硬着头皮，抖着声音喊了一声。
苏清芷眉头一皱，快步迎上去。
“你怎么出来了？医生不是说要静养三天？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沈知昱没回答她，径直走到她身侧，站定。
“有话，问我。”
这一看，谁还敢吱声？
李小苗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紧。
她脖子一梗，鼓起勇气往前站了半步。
“沈营长，我们……我们也想收养珍珍，可工厂不批准。我们就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行？”
她怕他。
真的怕。
可是，这心里憋着的委屈和不甘，让她喘不过气。
要是当初真把珍珍领回来，每个月能多十块钱补助。
她男人在工厂当兵，津贴才三十块。
十五块要寄回老家给婆婆贴补家用，五块还要悄悄塞给娘家。
剩下的十块，一家三口省吃俭用，勉强撑过一个月。
她当时还以为，只要领了珍珍，日子就能有点盼头。
一个娃能吃多少饭？
几碗米的事罢了。
她越想越觉得划算，心里美滋滋的。
于是，她立马去找何在舟，说想收养珍珍。
何在舟听完，低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会去审材料。
可结果呢？
材料刚递上去，还没热乎两天，工厂那边就来了通知。
不通过。
理由冷冰冰地写着。
“不符合收养条件。”
一句话，就把她的念想掐灭了。
那天夜里，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后来，家属院里好几个嫂子也动了心思，可一个都没成。
可谁能想到，珍珍居然被人收养了，而且，收养他的人，竟然是个营长。
李小苗当天就在院子里听说了消息。
她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凭什么？
凭什么轮不到她？
她辛辛苦苦排队申请，材料准备齐全，结果被拒之门外。
而这个人，一句话，一个身份，就把她拼命够都够不着的东西轻易拿走了？
她越想越不服气，私下找了几个平日关系不错的嫂子，撺掇着一起来医院瞧瞧。
结果一见到沈知昱，她心头猛地一缩。
“你们为什么要收养珍珍？”
沈知昱终于开口。
李小苗一怔，猛地抬眼看向他。
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连自家男人都没说过。
可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她喉咙发干，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孩子可怜啊，没人管，孤零零的，我们当邻居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只是想给他个家，让他好好长大，有口热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罢了。”
这话她说得流畅无比。
家属院里，谁不知道她李小苗是出了名的“热心肠”？
谁见她主动帮人带孩子？
谁见她帮孤寡老人送饭？
她以为，沈知昱天天泡在工厂，一年到头回家没几天。
像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算计，他哪会懂？
“真有这回事？”
沈知昱忽然开口。
“我可听说，你是冲着珍珍那每月十块钱补贴去的吧？”
“放屁！”
李小苗一听，脸瞬间涨红。
“你别血口喷人！谁说的？你有证据吗？谁看见我拿那十块钱了？”
她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沈知昱的手都在抖。
这可是关乎名声的事，她绝不能认。
“我老公每月三十块津贴，我们就一个儿子。家里自种菜，自己养鸡养鸭，肉蛋都不用买。米面都是生产队分的。谁稀罕珍珍那十块？他爸是烈士，妈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