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扎着辫子的年轻媳妇凑上来。
“是啊,听说她自己有孩子,怎么还收养珍珍?您问过没?她人怎么样?是不是城里来的,瞧不上咱们这些乡里人?”
屋里,苏清芷和陆寂川听着外头的议论,彼此对望了一眼。
谁也没有起身去开门争执,只是安静地坐着。
家属院的人对他们并不熟,只听说陆营长受伤了,回家养伤,还带着个媳妇和孩子。
再加上突然多出一个叫“珍珍”的小孩,自然免不了各种猜测。
那总不能每次听见流言,就冲出去一个个解释吧?
那样反倒显得心虚。
时间久了,自然会看得清谁是真心待人,谁是假意关心。
他们在院里又待了会儿,等外面那些人渐渐散了,才慢慢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刚出大门,就看见好些人三三两两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窸窸窣窣地谈论着。
苏清芷只是轻轻点头笑了笑。
随即便和陆寂川一起锁好院门,俩人并肩离开了。
他们一走,人群立刻又凑成一团,压低声音激烈地议论起来。
“你瞧见没?那女的走路那叫一个端庄,一看就是有来历的。”
“可不是嘛,连那孩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虽然旧,可洗得发白,针脚都齐整。”
最常提的,还是领养珍珍的事。
苏清芷没说,陆寂川更不会多嘴。
大伙儿干着急,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他们的背影,愣是没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陆寂川恢复得差不多了。
经军医检查确认无虞后,便正式向厂里打了报告,申请了两个月的家养假。
杨文兵也要一块儿回去。
这不仅是组织上的安排,更是出于实际考虑。
陆寂川刚伤好,尚需静养,而苏清芷如今怀有身孕,行动日渐不便。
家里还带着两个孩子,这一家子实在没有一个能完全扛起担子的人。
让杨文兵跟着,至少有人照应。
火车票是沈知昱帮忙订的,特意安排了卧铺。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厂里就派了车送他们去车站。
沈知昱和几个兵主动过来帮忙搬行李,把大包小包一一装上车,又一路送到站台。
“我跟宋野打过电话了,你们到站,他亲自来接。”
沈知昱站在车厢门口。
“那边天气凉,你们注意添衣,别让孩子着凉。”
“谢谢厂长!”
陆寂川眼眶微热,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养着,养好了就赶紧回来。”
“嗯。”
沈知昱点点头。
“家里有困难,随时打电话。别硬撑。”
临走前,他又特意弯下腰,摸了摸珍珍的头。
“小家伙,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珍珍眨了眨眼,紧紧抓着苏清芷的衣角。
“知道啦,叔叔。”
“你要是回去瘦了、哭了、受了委屈,我可不轻饶他们。”
珍珍一听要回青山村,一开始可是兴奋极了。
他从没坐过火车,也从没离开过镇上,更别说去外地了。
可一听到沈知昱那句话,小脑袋瞬间就耷拉下来了。
该不会……是想把他卖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陆寂川是军人,穿军装的人,从来不会说谎。
他守纪律、讲良心,哪会干出这种拐卖小孩的事?
这么一琢磨,珍珍心里踏实了不少。
可踏实了,新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青山村到底长什么样?
还有爷爷奶奶会喜欢他吗?
他没见过他们,只听陆寂川提过几次。
妹妹说,还有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小姑姑,会做红糖糍粑,还会唱山歌。
珍珍一听,心里就砰砰直跳。
既高兴,又紧张,还隐隐有点怕。
他把头埋进苏清芷温暖的衣袖里,不敢抬头,心里乱成一团。
沈知昱把他们送上火车,又特意把珍珍和小妹妹安置在靠窗的位置。
安排好座位后,他又仔细叮嘱了陆寂川几句,这才挥手离开。
这年头的火车,哪像现在这么舒服?
硬座的座位窄得只够塞下半个人,卧铺也是挤挤挨挨,连转身都困难。
更别提那吵吵嚷嚷的声音了。
要不是沈知昱帮忙提前托人说了情,他们几个真不知道得闹出啥事儿来。
珍珍和小妹妹哪儿见过这阵仗?
吓得脸都白了,早缩在苏清芷和陆寂川怀里。
苏清芷轻轻拍着他们的背。
“不怕啊,一会儿就到南安城了。”
陆寂川则挺直脊背坐在一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好在路程不远,四个小时就能到南安城。
现在才早上九点,只要火车准点,一点半就到了。
到了站,宋野会来接他们回村。
他已经打过电话,说是骑了三轮车过来。
火车一开,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俩孩子把鞋脱了,小脚丫蜷在铺位的棉布垫子上,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
陆寂川腿上有伤,走不了路,也站不得久,只能歪着身子斜靠在车厢的壁板上。
杨文兵则蹲在他脚边,眼神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苏清芷挺着高高隆起的大肚子。
她早上天还没亮就得起身收拾东西,现在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止都止不住。
“媳妇儿,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孩子我盯着,小杨也在呢。”
陆寂川看见她又打了个哈欠,眼眶泛红,心里一阵发紧。
苏清芷看了眼俩孩子,便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眯一会儿,你待会儿喊我。”
“成!”
她刚闭上眼,身子微微往铺位边靠了靠。
可那声音,嗡嗡的,怎么也甩不掉。
前头两个男人在吵架,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她的头都炸了,哪儿睡得着?
没一会儿,她终于忍无可忍,烦躁地睁开了眼。
陆寂川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没多问,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哪儿不舒服?肚子疼?”
她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
“睡不着就算了,也就几个钟头,忍一忍就到了。”
他没法让整节车厢安静下来,更没法让每一个人都闭嘴。
好在,那股刚上车时的新鲜劲儿过去后,乘客们也逐渐累了,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
说话的人小声耳语,吵闹的也收敛了,苏清芷耳朵里终于能听进点清静。
粥粥有珍珍陪着,压根不用她操心。
两个孩子蹲在铺位上,手里攥着同一个铁皮青蛙,你拉一下发条,我推一把。
苏清芷那天看见珍珍带着粥粥玩青蛙,脸上全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