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大姑娘,有些事得你自己去体会,妈妈没法替你说答案。”
她缓缓蹲下身,平视着甜馨的眼睛,“对你好不好,要用心去感觉,不是光靠嘴上说说就行的。”
甜馨抿紧嘴唇,倔强地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落下。
她不想哭,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脆弱。
她只想变得更强,强到有一天可以保护自己的亲人,而不是只能依赖他人。
又过了很久,她小声说:“我知道的,他们不喜欢我们,嫌弃我们是女儿,只想要儿子。这些我都懂。”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割在容妈妈的心上。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已经学会了看人脸色,读懂那些藏在冷淡与忽视背后的恶意。
容妈妈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一瞬间,她的动作温柔得近乎哀伤。
孩子的发丝干枯微黄,却依然带着稚气的柔软,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曾抱过的另一个小女孩——那时她还年轻,还有梦,还有指望。
孩子真是灵醒啊,这才几天,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见他们在孩子面前,压根就没想过遮掩。
那些言语间的冷漠、眼神里的厌弃、分配食物时的偏心,全都被这个年幼的灵魂一丝不漏地接收到了。
无需谁明说,她早已看穿了一切。
“大姑娘啊,有些东西咱们求不来,也不必强求。”
容妈妈的声音低缓而温和,像是春夜里轻轻拂过的风,“别人喜不喜欢你不重要,可你娘、你祖母,还有妹妹们,都是真心疼你的,是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小身影,“咱们又不是金子打的,哪能让每个人都喜欢呢?”
甜馨听得迷迷糊糊,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脑海中却浮现出母亲病弱的脸、祖母布满皱纹的手、妹妹们怯生生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暖了一下,像是暗夜里亮起了一盏灯。
容妈妈知道她还小,听不懂太多,也不多解释,只希望她能记在心里就好。
等将来长大了,回头看这段路,至少还能记得曾经有人告诉她:你不完美,也没人天生完美,但有人爱你,这就足够了。
正说着,忽然旁边蹿出几个黑影。
黑夜中,树丛猛地晃动,沙石滚落,几道迅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了出来,没有半点预兆。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二姑娘芸妤已经被其中一人抱起就跑。
那黑衣人动作极快,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牢牢夹住她瘦小的身体,转眼间便往密林深处奔去。
芸妤惊恐地挣扎,双腿乱蹬,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还好陈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三姑娘思睿,才没一起被抢走。
她拼尽全力拽回孩子的手腕,指甲甚至划破了对方衣角,整个人因用力过度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但她死死抱住思睿,像护崽的母兽一般怒目圆睁,不让任何人再靠近一步。
“人贩子!快来抓人贩子啊!”
“救命!有人抢孩子啦!”
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瞬间撕破了闷热的午后。
灼热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空气中弥漫着焦躁与不安的气息,原本宁静的街角霎时间陷入一片混乱。
行人们惊恐地四散奔逃,有的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有的则踮起脚尖张望,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忠义侯府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冲了过来。
家丁们手持棍棒,护卫急匆匆从门内涌出,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戒备。
他们一边奔跑一边高声呼喝,试图控制局势,却发现事态早已超出预料。
“放开我家小姐!”
“放下孩子!”
人群中传来侍女撕心裂肺的叫喊,一位贴身妈妈跌倒在地,手中还紧握着被扯断的绣帕。
芸妤的小脸通红,双脚乱踢,双手拼命挣扎,可那名壮硕的人贩子却像铁钳一般牢牢箍住她的腰身,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人贩子一看形势不对,干脆放弃其他目标,抱着芸妤撒腿就跑。
他脚步迅猛,朝着巷口疾奔而去,身后留下一片狼藉与惊惶。
尘土飞扬间,几个同伙迅速掩护,形成一道人墙阻挡追兵。
许怀谦父子也跟着怒吼起来。
“把孙女还给我!”
许老太爷须发皆张,拄着拐杖踉跄前冲,眼眶泛红,声音颤抖。
“把我的姑娘还来!”
许景渊满脸怒容,抽出佩刀便要追击,却被两名老仆死死拉住手臂,生怕他冲动之下遭遇不测。
沈茉被下人轻轻放倒在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呼吸急促,双眼死死盯着那个远去的身影——那是她的女儿,是她用尽一切保护在身边的软肋。
芸妤被那些人贩子抢走了,就像抓小鸡一样拖走了。
毫无尊严,毫无反抗之力,仿佛一只落入鹰爪的雏鸟,只能发出无助的啼哭。
这怎么行!
她再也顾不得伪装,挣扎着要站起来。
膝盖刚一用力,便传来一阵剧痛,但她咬紧牙关,不顾伤势硬是要往前扑。
可林沫一把按住她的手,力道沉稳而坚定,低声说:“别动。
这是许怀谦设的局,他就是要引老六他们现身。”
沈茉急得不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压着声音问:“娘,你确定吗?”
她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每一个字都透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不甘。
“当然!”
林沫目光冷峻,盯着前方混乱的场面,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精光,“许怀谦不是蠢货。
为了达成目的,他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老五和老六对他来说是个隐患,他一定会找机会除掉他们。”
要是许怀谦真那么笨,他也当不上忠义侯。
当年那一场继承之争,风波迭起,各方势力角力,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个位置。
能最终坐上主位的,绝非仅靠运气之人。
就算有我暗中帮忙,他自己也得够谨慎才行。
林沫心中清楚,若非许怀谦本身具备足够的城府与手段,单凭外力根本无法稳固权位。
今日这一幕,分明就是精心策划的一盘棋。
听了林沫的话,沈茉稍稍冷静了些,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如同悬在悬崖边缘,随时可能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