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证据,贸然动手,只会惹来非议,甚至授人以柄。
茶楼早就被他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那杀手,肯定还没逃出去,一定还躲在这儿。
每一个出口都有人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屋顶、后巷、地窖,全都搜查过一遍。
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在掩护凶手,或者,凶手根本没打算逃。
正大光明地混在人群里,装作旁观者,冷眼看着这场混乱。
她越是说得玄乎,就越可疑。
那些关于“冤魂索命”“天道昭彰”的话,听起来像是胡言乱语,实则是在扰乱人心。
她在转移视线,让人忽略真正的问题所在。
越是情绪激动、言语离奇的人,越可能隐藏真相。
正常人面对血案,第一反应是惊惧或逃避,而不是站出来指天画地讲道理。
他要是信了,就真成傻子了。
赵冠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是刑部出了名的老狐狸。
什么场面没见过?
什么诡计没拆穿过?
沈茉这点伎俩,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可惜,她太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低估了他的耐性。
想撬开她的嘴,就只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逼她露出破绽。
人在慌乱时最容易说错话,情绪失控时会暴露出不该有的细节。
只要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迟早能抓到漏洞。
现在,就等她下一步动作。
赵冠宏冷笑一声:“拿出来。”
声音低沉而冷厉,像刀锋划过冰面。
他双目紧盯沈茉,目光如钉子般扎在她脸上,不容她有一丝闪躲。
他说这话时语气笃定,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仿佛早已料到她的结局。
“你要是真能拿出证据,本官就信你清白。”
这句话看似公平,实则藏着陷阱。
他知道她拿不出真正的铁证,所谓“证据”,不过是用来羞辱她的借口。
如果她拿不出来,那就是心虚;如果她真的拿出来了……
他也未必会认。
权力在手,黑白由他说了算。
他笃定——她拿不出。
一个孤身女子,身上怎么可能藏有能证明自己无辜的东西?
除非她提前预料到今日之事,否则绝不可能随身携带“不在场证明”。
而这样的预判,几乎不可能实现。
他嘴角微微上扬,等着看她狼狈退缩的模样。
沈茉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手伸进袖袋,摸了摸,掏出一团用白手绢裹着的东西。
她的动作极慢,仿佛每一步都在刻意营造悬念。
手指修长而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那团布不大,却被她捧在掌心,像捧着一件圣物。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包裹。
刚拿出来,空气中就飘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那味道极淡,却异常熟悉——是血的气息。
新鲜的血,带着温热的铁锈味,悄悄钻入鼻腔。
有人皱眉,有人捂鼻,更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后退。
她慢慢解开手绢。
一圈、两圈、三圈……
白色的布巾徐徐展开,像是揭开一场禁忌的仪式。
她的神情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闻人森的方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里头躺着一条深红色的月事带。
布料已经洗过,但仍残留着大片暗红斑点。
边缘微微卷起,看得出曾多次使用。
颜色不新不旧,既有陈旧血渍,也有尚未干透的新痕。
真实得让人无法质疑。
血迹鲜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那不是涂抹上去的假象,而是实实在在流淌过的生命痕迹。
阳光照在上面,泛出微微的光泽,像蛇鳞般冷冷反光。
不少人别开眼,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女子私密之物,本就不该示于众人面前。
更何况沾着经血,更被视为污秽不祥。
沈茉盯着闻人森那张铁青的脸,心里只觉得痛快。
看他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如今却被一块布堵住了嘴。
他满脸涨红,嘴唇微颤,显然没想到局势竟会逆转至此。
那一瞬间的震惊与难堪,全都写在脸上。
她几乎想笑出声来。
小样儿!
你还真以为我好欺负?
你以为抓住一点血迹就能定我罪?
天真。
看你还能装多久!
刚才那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呢?
现在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不是终于意识到——你踢到铁板了?
打脸了吧?
你指控我行凶,说我身上带血,却不知我身为女子,自有生理之期。
这血,根本不是杀人的证据,而是澄清真相的利器。
那块布本来干干净净,血,是沾在他自己伤口上的。
她早就在桌布发现血迹时就想好了对策。
若是寻常辩解,没人会信。
但若能证明自己的血来自自然之源,而非杀人现场……
那就完全不同了。
于是她取出月事带,堂而皇之地展示出来。
她一脸无辜地把手里的布递过去:“你不是想看吗?不嫌脏,你就慢慢看,瞧清楚点。”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她说这话时没有半分羞怯,反而坦然得让人无法反驳。
“看吧,这就是我的‘罪证’,你要验就验个明白。”
其实从她瞥见桌布上有血迹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这招。
她知道对方一定会利用血迹做文章。
只要她或青山身上有伤,对方就能往她头上栽赃。
所以必须抢在他们发难之前,主动亮出底牌。
只有这样,才能将被动转为主动。
可如果血是明明白白出现在桌布上——
那就没人能说她动了手脚。
因为桌布上的血,早在她到来之前就已经存在。
而她的月事带,则可以完美解释为何她身上也可能带血。
两者并存,逻辑自洽,谁也无法推翻。
而且这血,最妙的地方是——
能让闻人森哑口无言。
他原本气势汹汹,指责她身上带血便是杀人之证。
可现在,她不仅解释了血的来源,还反过来羞辱了他的无知与粗鄙。
他若再纠缠,只会显得更加荒唐可笑。
可……
沈茉眼神一沉。
事情发展得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反常。
一个巧合可以理解,两个巧合尚能接受,可三个?
四个?
她心中警铃大作。
闻人森怎么就那么“巧”,血刚好染在桌布上?
按理说,凶手作案应尽量避免留下痕迹。
为何偏偏那桌布会被鲜血浸透,又恰好被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