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的温度烫得惊人，宋秋月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不敢再看陈东那双眼睛，只能含混不清地道了声晚安，转身就冲进了宿舍楼。
身后，陈东的声音小声呢喃。
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学姐，晚安。”
陈东站在原地，看着宿舍楼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将那一片温暖的光明彻底隔绝。
世界被重新分割成两半。
她在光里，温暖、明亮、前途无量。
而他，转身，步入黑暗。
通往男生宿舍的小路没有路灯，两侧的冬青树丛在夜风里显得有点恐怖。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从未觉得如此漫长，如此……黑暗。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把内心最深处，最卑微，最不敢示人的角落，就那样血淋淋地剖开给她看。
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偷窥别人生活的跟踪狂？
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或许正和室友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怪谈来分享。
“天啊，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超恐怖的学弟……”
但是不会，学姐才不会。
陈东唾弃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脚步越来越沉。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攫住了他。
他就不该说。
应该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永远以一个“热心靠谱的学弟”身份待在她身边。
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也比现在这样，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要好。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女生宿舍楼密密麻麻的窗口里透出或明或暗的光。
哪一扇是她的？
他不知道。
就在他准备自嘲地转过身时，二楼一扇窗户的窗帘被猛地拉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后。
是宋秋月。
她好像在找什么，左右张望着。
当她的目光锁定到小路尽头那个孤零零的黑点时，她愣了一下。
随即，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她抬起手，用力地朝他挥了挥。
没有言语，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陈东却清晰地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
刚才所有的自卑，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光芒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抬起胳膊，朝着那个小小的窗口，用力地挥手。
脸上的笑容，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热烈。
他看见宋秋月又对他笑了笑，然后放下窗帘，窗口的光线变得模糊起来。
这次，她真的回去了。
陈东站在原地，咧着嘴，傻笑了好一会儿。
他转身，再次走向那条黑暗的小路。
但这一次，他脚步轻快，甚至想吹个口哨。
路还是那条路，黑暗依旧。
可他心里，却有了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
“吱呀——”
陈东推开302宿舍的门。
“我靠！东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快，三缺一，就等你了！”
赵鹏正赤着上身，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吼得唾沫横飞。
旁边，王浩相对文静一些，捧着一本厚厚的《结构力学》，但显然也没看进去，眼睛时不时往赵鹏的屏幕上瞟。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回头。
“咦？”
赵鹏摘下一边耳机，皱着眉打量他。
“你怎么蔫儿了吧唧的？送个女神而已，怎么搞得跟刚失恋一样？”
王浩也赞同道：
“不对劲。你这状态，比上次高数挂科还难看。”
陈东没说话，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是那么好，那么耀眼。
而自己呢？
普通家庭，普通长相，除了成绩还行，一无是处。
凭什么？
他凭什么去靠近那样的光？
“喂喂喂，到底怎么了？”
赵鹏的游戏也不打了，直接凑了过来，一把掀开他的被子。
“说！是不是被学姐发好人卡了？”
陈东被憋得满脸通红，烦躁地坐起来：
“没有！别瞎说！”
“那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在两个室友的轮番逼问下，陈东终于扛不住了。
“我……我跟她说了点事……”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我配不上她。”
宿舍里安静了两秒。
“噗嗤——”
赵鹏第一个笑出声，但是怕刺激到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王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扶着额头，长叹一声。
“兄弟，我以为多大点事儿呢。‘配不上’？你活在哪个年代的偶像剧里？”
赵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喜欢就上啊！你怕个蛋？”
“不是……”
陈东嗫嚅道。
“她太优秀了，我……”
“优秀怎么了？”
赵鹏打断他。
“优秀就不能找男朋友了？你小子给我听好了，这世界上就没有配不配，只有爱不爱，还有敢不敢！”
“可是，万一……万一失败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
他贪恋现在这种能和她正常交流的状态，哪怕只是以学弟的身份。
他怕自己鲁莽的表白，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失去。
“朋友？”
赵鹏盯着陈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真甘心只当朋友？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她被别的男人追，看着她挽着别人的胳膊，对别人笑得那么甜，然后你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学姐好’？东子，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你受得了吗？”
一连串的追问，精准地扎在陈东最痛的地方。
他受不了。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的心脏就疼得快要窒息。
“老大说得糙，但理不糙。”
一直没说话的王浩终于开口了。
他把手里的书合上，看着陈东。
“东子，这件事就像期末考试。你不去考，或者交了白卷，结果注定是零分。但只要你去了，你写了，哪怕写错了很多，你也得到了一个参与的过程，得到一个具体的分数。总比零分强，对吧？”
“现在的情况是，你连考场都不敢进。你害怕挂科，所以干脆放弃了考试资格。”
王浩顿了顿。
“你所谓的‘做朋友’，就是一张自欺欺人的白卷。你骗自己说至少还在考场里，但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出局了。”
“与其将来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