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也很糟糕。视频的数据不好，学业压力大，跟家里人吵架……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不是你们看到的光，我只是一个……在黑暗里假装自己有光的普通人。”
“所以，看到那条私信，看到我的视频真的能帮到一个人，哪怕只有一点点。我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没用了。”
她的坦白对于已经自己给自己下了死刑的陈东来说。
不亚于电视剧里秋后问斩的最后一幕。
皇上下了圣旨。
然后带刀侍卫举着那封圣旨喊刀下留人的场景。
就如同于溺水的人猛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一样。
眼睛里染上光亮。
“我回复了他，跟他说了很多。我说，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只是比较幸运，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我还鼓励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目标。”
陈东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记得，他都记得。
那些回复，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百遍，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脑子里。
“后来，他说，他的目标，是考来东南大学。”
宋秋月看着陈东，眼睛是欣赏。
“坦白说，我很开心。真的。有种……网友奔现的期待感？我甚至觉得，这可能是我做自媒体以来，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展开搞蒙了。白薇薇张着嘴，脸上“搞砸了”的惊恐，已经变成了“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
这剧本不对啊！
“但是，开学后，我一直没等到他来找我。”
宋秋月继续说，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点故作的抱怨。
“我等了很久。我想，他可能是忘了，或者觉得不好意思吧。”
她顿了顿，目光在陈东脸上逡巡。
“直到……社招新那天。”
“我看到一个男生，背着相机，站在角落里，不怎么说话。别人在拍风景，拍模特，他却总是在拍一些……很奇怪的角度。一片落叶，一束光，一个水洼里的倒影。”
“他的镜头语言，和当年私信里描述自己感受的文字，太像了。”
陈东的大脑“嗡”的一声。
是真的感觉是一声嗡鸣。
原来，在更早的时候。
她……她认出我了？
从一开始就……
怎么可能？
他自以为是的潜伏，他小心翼翼的靠近。
他每一次胆怯的“偶遇”，原来全都在她的注视之下？
谁才是那个躲在暗处的观察者？
“所以，后来在便利店，为了最后一份便当跟你石头剪刀布，是我故意的。”
“下雨天，我带了两把伞，看到你没带，才分给你一把。”
“那天在路边看流浪猫，其实我早就看到你在后面了。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也停下来。”
宋秋月一件一件，将陈东视若珍宝的“独家记忆”全部推翻，然后拼凑出一个全新的、令他头晕目眩的真相。
原来他不是追光者。
他只是那束光……早就选定的目标。
这一坦白让原来以为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守护的陈东被劈得外焦里嫩。
他以为的单向暗恋，竟然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双向奔赴？
所以这就意味着，他还有可能？
并没有被一棍子打死，而是，有希望的。
“噗嗤。”
看着陈东那副傻掉的、像是cpU烧了的样子，宋秋月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彻底使得训练室里的气氛没有那么僵硬了。
白薇薇已经死死捏着陆川的衣袖了。
生怕这场告白没有结尾。
前前后后的忙活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如果她好心办坏事了。
那她真的会内疚死的。
“你这个笨蛋。”
宋秋月轻声说。
陈东的脸“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大起大落的经过让他此刻整个人都傻傻的，只会咧着嘴笑。
周围的围观成员和气氛组也终于反应过来，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口哨声。
“卧槽！还能这么玩？”
“顶级反转啊！我以为是be美学，结果是双向暗恋的天花板！”
“薇薇姐，你这媒人当得……好像有点多余啊！”
白薇薇捂着脸，感觉自己像个策划了一场盛大婚礼，结果发现新郎新娘早就偷偷领了证的小丑。她想哭，又想笑。
笑声中，陈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还是有点抖。
“所以……学姐，你……”
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亮得惊人。
宋秋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她看着陈东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我很感动。你为我做的努力，我也都看到了。”
“你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但是……”
那个代表转折的词，让陈东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陈东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因为不公平。”宋秋月回答。
“对你，也对我。”
她耐心地解释道：“陈东，你看。你喜欢的，是那个两年前在视频里闪闪发光，后来又被你用无数想象美化过的‘宋秋月’。她是一个符号，一个目标，一个你生活里的‘救赎者’。”
“而我注意到的，是一个躲在私信背后，迷茫又有点可爱的学弟。是一个在现实里，默默拍照，有点笨拙，会因为跟我抢便当而懊恼的‘陈东’。”
“我们，其实都还没有真正认识对方。”
“你对我表白，是在向你心中的那个‘神’献上祭品。可我不想当神，我只想当宋秋月。”
“我希望，有一天，你喜欢的，是那个会赖床，会为了论文抓狂，会跟人吵架，有很多很多缺点的，真实的宋秋月。”
“而我，也想认识一下，那个抛开所有滤镜之后，真实的，活生生的陈东。”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陈东的心上。
他没有感觉到被拒绝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