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翻滚,带出无数腐烂的骸骨和盘踞在船体的冤魂。
同时,那海船愈发阴森可怖。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那些消失的海船干嘛了。
他们要用海底深处这些至阴至寒之物,炼制鬼船。
陆逢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她看着那艘不断汲取着海底冤魂,又或者说他们自己制造的冤魂死气的漆黑鬼船,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心里。
霍青处心积虑,收集生魂,炼制这种能穿行阴阳,凝聚死气的鬼船。
莫非是要请来阴兵?
阴兵过境,生灵涂炭。
那可不是戏文里轻飘飘的四个字。
若真让霍青和他背后的黄泉宗搞成了,召来这等不该存于世间的鬼物大军。
那种景象,便是她这个修士也不敢想。
杭州城的万家灯火,两浙路的鱼米之乡,恐怕一夜之间就会化为鬼蜮。
且,说不定不止两浙路。
难怪他们要偷偷摸摸,用沈家的海商身份做幌子,躲在这荒无人烟的私港搞这些勾当。
也难怪他们要四处收集生魂,连死人都不放过。
炼制能承载阴兵的鬼船,穿越阴阳界限,需要有冤魂死气,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栈桥尽头。
那斗篷尊使似乎对收割的进度颇为满意,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愈发强盛。
他微微抬手,那鬼船吸收死气的速度明显加快,海面上的漩涡旋转得更加剧烈,更多的骸骨与冤魂被撕扯出来,融入那片黑暗。
阻止?
只是阻止这一艘又有什么用?
这茫茫大海上,谁知道黄泉宗练成了多少艘这样的鬼船?
此刻贸然出手,除了打草惊蛇,让她和裴之砚陷入绝境,还能得到什么?
当务之急,是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鬼船上,将裴之砚救走。
她不再犹豫,体内蕴神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再次运转,而后在五六个聚气期修士还未反应过来时,在两人以及吴柏身上贴上隐匿符。
符箓触及身体的瞬间,三人的身形连同气息骤然变得模糊,呼吸间彻底消失。
“什么人?!”
聚气期的修士毫无察觉,反而是外面的尊使率先察觉到不对。
“走!”
尊使闪身进来时,陆逢时一手抓起吴柏对裴之砚喝道。
她如今是筑基巅峰修为,她画的隐匿符,也就只有金丹修士才能看破。
尊使的目光在室内梭巡。
阴冷冰寒。
只是他可以明显感觉到有修士就在附近,却无法看出具体藏匿之地,便是那三个凡人也如同消失了一般。
他虽无法锁定确切位置,但一股远比霍青更恐怖的灵压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破败仓库。
总之还在仓内,那就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空气中凝结出细碎的黑色冰晶,连仓内微弱的灯光仿佛都被冻结。
陆逢时双手翻飞结印,全力催动灵力,在三人周围撑起一道无色的防护罩。
硬生生抵住与她修为相差无几的攻击。
光照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但她脚步不停,拉着三人如同离弦之箭撞向仓库后方早已腐朽的木墙。
“轰!”
木屑纷飞!
隐匿符的效果在剧烈灵力冲击下变得不稳定。
“在那里!”
尊使捕捉到他们的一丝气息,抬手便是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气射出,直取身形最不稳定的承德后背。
这一击若是打实,承德必然筋骨尽碎。
电光火石间,陆逢时旋身挡在承德身后,单手结印,一股浓郁的土行灵力瞬间爆发!
“坤元,壁立!”
她身前的地面轰然隆起,一道厚实的土墙拔地而起,其上隐隐有山岳虚影浮现。
“嗤!”
黑气撞在土墙之上,使其剧烈震颤,山岳虚影明灭不定,最终轰然碎裂,但那道黑气也被抵消了大半,残余的力道撞在陆逢时仓促布下的灵力护盾上,让她喉头一甜。
不过借着这股冲击力,她速度再增,与裴之砚三人彻底撞破后墙,隐入黑暗之中。
“追!他们跑不远!”
尊使的声音带着怒意,身形一动,欲亲自带人追击。
可一动,就觉得脏腑被烧灼一般。
那个未露面的修士,修为竟然隐隐在她之上,要不是还要护着那三个凡人,他恐怕讨不到便宜。
“尊使?”
是刚才那老者,他询问尊使的意见。
“算了。”
船体炼制到了关键时期,若是失控,他们的计划就能如愿进行。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陆逢时已带着三人离开了野牛湾,她接连施展土遁之术,气息彻底融入山林夜色。
“封锁消息,清理痕迹。”
他对身旁的老者厉声吩咐,死死盯着人离开的方向,“还有,给本使查清楚,裴之砚身边那厉害的修士是谁!”
野牛湾暴露让他们计划有变。
不过对方也同样暴露,接下来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数十里外的隐秘山坳里,陆逢时终于停下脚步,将轻提的吴柏放下,自己也忍不住扶着一棵树干,微微喘息,细看下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阿时!”
裴之砚立刻上前扶住她,眼中满是担忧与后怕。
“没事,灵力震荡,调息下就好了。”
陆逢时摆摆手,看向地上昏迷的吴柏和同样脸色发白的承德,“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府邸暂时不能回。
至少要先将吴柏安顿好。
至于裴之砚,他是朝廷命官,对方还没有胆大包天到直接行刺的地步。
三人回到城内。
裴之砚引路,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宅院。
陆逢时什么也没问,跟着进去,里面竟然有一看着三十左右的男子,见裴之砚来立刻行礼,接过吴柏扶进屋子。
“主子,你们受伤了。”
裴之砚摇头:“无碍,这人先放你这里,务必保护好他的安全。”
“主子放心。”
男子应道,给他们倒了杯温水。
裴之砚他们一个下午滴水未进,确实渴了,连喝了两杯。
“阿时,这是裴一。”
裴之砚缓过来,给陆逢时介绍,“这屋子是租的,平日里他们几个就都在这里,明面上只有裴二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