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延申奏军饷的折子随着其它奏折,一同送到了蔺太后的面前。
蔺太后懒懒地瞧了一眼,叹了口气。
她只想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富贵,不想费心劳神地处理这些烦心的朝政国事。
侧卧在美人榻上,一身垂感极佳的华服勾勒着她那风韵尚存的曲线。
三名貌比潘安的美人,一个跪在榻上给她揉肩、捶腿,一个跪在榻前的地上给她修着指甲,一个则在那边拨弄古琴,守着那青烟袅袅的镂金香炉。
李公公则闲在殿外候命。
凤眸微挑,蔺太后看向正在为她研磨驻颜膏的穆汐。
一番思量过后,她慢声同穆汐言语着。
“你父亲是穆元雄,是前太傅兼内阁首辅。”
“都说这龙王爷的儿子会浮水,你早年又是京城贵女中大家公认的才女,想来不仅精通内宅的持家之道,定也能像你父亲那般善于朝政。”
蔺太后冲着那一摞子奏折递了个眼神,同穆汐下令道:“帮哀家看看这几个折子,紧要的跟哀家说,不紧要的你就看着批。”
穆汐怔了怔,颔首领了命。
将蜂蜜和羊奶兑入研磨好的驻颜膏,走到蔺太后身前,她将那驻颜膏递给了跪在地上的那位公子,交由他为蔺太后敷面。
在清越悠长的琴声中,穆汐于案桌前坐下,开始替蔺太后阅起那一摞奏折。
想当年,这种场景她便幻想过。
只不过场景的另一个主角不是蔺太后,而是李玄尧。
他是一国之君,而她是他的皇后。
每当他为国事辛劳疲惫时,她便会像现在这样,偶尔替他批阅奏折,分担肩上的重任。
只可惜......
儿时的梦,现在竟因蔺太后实现了。
待拿起西延来的奏折时,穆汐盯着看了良久。
清冷的眸子微侧,她敛神凝思。
过了半晌,穆汐提笔润墨,在折册子上写下进谏之言,又起身拿去给蔺太后看。
蔺太后脸上敷着驻颜膏,懒得细瞧,便交由一旁的美人给她念了一遍。
“军饷向来是国库支出之大宗,牵扯广、耗银重。”
“若有心人从中动手脚,贪墨之事自是防不胜防。”
“常言道,水不流则腐。”
那公子的声音清润悦耳,如玉石相击,混着古琴之音,一字一句,在殿内的空气中流淌,仿若在吟诗一般。
“江氏一门连镇西延数十载,恐怕早已浊气深生,积弊难除。”
“况江家统领五十万大军,镇守西陲三国交界,久功之下,易生骄矜之心。”
“且先帝在世时,亦曾有除江家之意。”
“如今藩乱四起,若江氏心生异心,恐为朝廷大患。”
闻言,蔺太后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殿内静了须臾,她顶着那黏腻的驻颜膏,含糊开口道:“可西边三国见我大周内乱,都想趁乱抢上一口肥肉,正是用江家之际,哀家也不好寻什么由头除掉江家。”
穆汐拿过折册子后,又快速地写了几笔。
那公子接过,继续为蔺太后转念。
“微臣以为,太后娘娘可借‘支援西延’之名,行‘制衡江家’之实。”
“可先以军饷为要挟,命左金吾卫大将军率部前往西延,名为协防,实则监军。”
“待时机成熟,再循势蚕食其权,渐次接管江家军权,终可代之而立。”
一声轻笑,蔺太后语气阴柔地称赞起穆汐来。
“哀家果然没看错你。”
“不愧是穆家的女儿,对朝局之事,自幼耳濡目染,应对起这些事来亦是游刃有余。”
“区区一个奉銮娘子,简直屈才了,真当给你个官职留在哀家身边。”
“李玄尧当初为了江家那粗俗又蛮横的野丫头,丢了你这枚好棋,真真是有眼无珠。”
突然想起什么,蔺太后嗔笑得抖了下肩头。
“也对,他那对眼睛,本就异于常人,又哪里会识人。”
穆汐莞尔。
可那沾沾自喜的得意也只能无声地藏在心里。
是时,李公公入殿禀报。
“启禀太后娘娘,蛮苗来的客人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