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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莲离开后,云浅月坐在桌前用手支着下颚沉思。

老皇帝派夜天逸做南梁和蓝家的见证人,夜天逸对她太过熟悉,即便她如何伪装,只要她与他打照面,他是决计会认出她来,知道她除了荣王府和风阁外,背后还有红阁。她的势力算是暴露在他的眼下,但如今她们的关系既然已经到这步境地,他就算认出她来又如何?不过都是对立面而已。

不过是时候该让他看清一些东西了,至少她不是他能够掌控就可以掌控的!

就像是她爱上的人是容景,给不了他想要的,一样的道理。

外面有脚步声向浅月阁走来,由远及近,不多时便来到了浅月阁。云浅月低着的头抬起看向窗外,只见来人是文莱。她静静地看着他走近。

“浅月小姐!奴才奉皇上旨意,前来传话!”文莱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恭敬地道。

“说!”

“皇上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在宫中待得烦闷,请浅月小姐进宫陪她几日。”文莱道。

云浅月眯了眯眼,老皇帝这是看着她不让她去蓝家搅局了?她心里冷笑一声,声音平静,“过几日再说吧!皇上姑父应该知道我这些日子操劳哥哥大婚的事情,累坏了。休息几日。若是姑姑实在闷的话,就请皇上姑父将她派人送来云王府。”

“浅月小姐,宫里也能歇着,那岂不是一样?”文莱低声道。

“怎么能一样?宫里是宫里,哪里有自己家舒服?我不喜欢宫里。”云浅月摆摆手,“你就去这样回了皇上姑父!”

“是!”文莱听出云浅月不悦,连忙应声告退。

云浅月看着文莱出了浅月阁,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忽然睁开眼睛对外面看了一眼,日头已经偏西,她轻喊,“伊雪!”

“小姐!”伊雪立即应声。

“前面的喜宴散了没有?”云浅月询问。

“回小姐,似乎刚刚散!”伊雪道。

云浅月忽地起身站了起来,抬步向外面走去,几步就来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大床,容景睡得纯熟,她转回头,伸手关上房门,抬步向院外走去。

“小姐,您要去哪里?”伊雪跟上云浅月,轻声询问。

“我去找父王!你就在这院子守着吧!别让人打扰他睡觉。”云浅月脚步不停。

伊雪点点头,停住脚步。

云浅月很快就出了浅月阁,隐隐听到大门口传来“恭送皇上”的高呼声,她想着老皇帝既然派文莱拿她姑姑来拦阻她,如今拦不住,应该还会有什么后招。不过不管什么后招,她都是一定要去蓝家的。在去蓝家之前,她今日自然要先见见他的好父亲。

转过水榭,绕过长廊,来到前院,正见到云王爷站在门口送客。随着老皇帝的玉辇离开,之后德亲王、孝亲王等朝中大臣接连离开。云王爷如往常一样,姿态恭谦,没有丝毫变化,一一拱手将人送走。

云浅月目光从云王爷身上移开,便见夜天逸和苍亭站在离开的人群最后,二人一个清俊秀逸,一个温文尔雅。人群中极为瞩目。此时夜天逸背负着手看向院门口亲自送客的云王爷和离去的宾客,苍亭则是手执十二骨的玉扇轻轻敲打着手心漫不经心地看着什么,明明是和南凌睿一样折扇轻摇的风流公子的做派,可是在南凌睿做来就是风流,在他做来却是给人雅致和赏心悦目的感觉。她可以看到云王府的那些侍候的婢女小丫头们一个个红着脸移不开视线的娇俏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二人几乎同时转回头向她看来。

夜天逸目光颜色淡淡,苍亭勾起嘴角,温雅一笑,“浅月小姐也来送客?在下还以为浅月小姐沉溺在景世子的温柔乡里不眠不休了。”

“作为云王府的掌家人,难道我不该来送客?”云浅月缓步走来,神色散漫,“容景的温柔乡的确让我乐不知觉,妙不可言。”

“浅月小姐果然……不是大家闺秀!”苍亭笑了一声,亦有所指。

“男欢女爱,亘古便有。我自然不算什么大家闺秀!若是的话,苍少主是没资格见到本小姐的脸的。”云浅月轻移莲步走近,半个月之前她因为救姑姑损了身体和武功,才被他制肘,但如今她武功恢复了。自然不怕他。况且她发现了一件奇事儿,每当她受伤一次,再恢复,武功就比原来高一些。即便如今大约还不是苍亭对手,但不会轻易被他制肘了。

“浅月小姐真是和别的女子不同!也无怪乎在下见到浅月小姐便心驰神往。”苍亭折扇“啪”地打开,十二骨玉扇在阳光下玉质色泽凝润剔透,彷如美人的脸。

“苍少主的伤不知道好了没有?”云浅月也不怒,挑眉询问。

“七皇子府好药无数,自然好了!”苍亭扫了夜天逸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眸光微闪。

“是吗?那我试试……”云浅月一个试字未落,水袖轻轻一甩,一片银光对准苍亭飞了出去。银光在太阳的晃照下如点点星芒,速度快如闪电。

苍亭不慌不忙,脚步轻移,身形微转,十二骨玉扇在他手腕下轻轻一抖,一片寒芒被他通过十二骨玉扇轻轻收入袖中,须臾,他轻轻飘身而落,对云浅月浅笑扬眉,“多谢浅月小姐的赠礼,在下很是喜欢,定然好好保留。”

“苍少主不必客气!毒死了我会去你坟前烧一炷香的!”云浅月轻轻收回手,姿态娴静,似笑非笑,仿佛刚刚狠辣出手的人不是她。

苍亭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袖黑了大片,他面色变幻了一阵,忽然扬唇,笑容可掬地道:“我听说外面流传着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据说这话的由来还是当初浅月小姐说的。在下以前二十年没风流过,如今也可尝试一把。这毒针嘛,当真会好好留着的。等着浅月小姐去我坟前烧香。”

“原来以为是块宝玉,原来是快废铁!”云浅月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都是从土里出来,又有多大的区别?浅月小姐的禅机打得太深了!”苍亭笑得好不得意,轻轻挥手一斩,半截衣袖被他斩断,他当着云浅月的面含笑将毒针包起,塞进怀里。

云浅月抿唇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眼珠一转,笑得好不灿烂,“这些金针可是当初皇上姑父五十五大寿之时有人在金銮殿埋藏的,噢,那个用金针布设的阵法叫做‘有去无回’。至今也没查出是谁暗中布置陷害的。这金针一直在我这里保管,如今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苍亭动作一顿,随即笑意深深,“不管这是谁的,从你手里给我,就是你的东西。在下很是荣幸。”

云浅月心里一寒,刚要再讽刺他两句,云王爷此时送走宾客走过来,对二人谦和地道:“七皇子、苍少主,今日多谢前来观犬子大婚之礼。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态,还是走路,还是谦和的语气,都是和云王爷一般无二。云浅月恍惚了一下,本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遮住眼中的神色。

“云王叔客气了!天逸匆匆赶回,未携带贺礼,稍后派人将贺礼补上。”夜天逸一直冷眼站在一旁看着云浅月和苍亭斗法,此时转过头,对云王爷同样和气地道。

“七皇子客气了!”云王爷连连拱手。

“明日我启程去蓝家,这等事情想必月儿也不会放过机会去凑热闹。但如今母后的月份日益见长,你要以母后的身体为重,别因为照顾不周,到时候悔之晚矣。”夜天逸看着云浅月,一如往昔,语气温柔。

“我的事情自然会打理好,不劳七皇子费心了!”云浅月垂下眼睫。

“那是最好!你我如今因为景世子有了隔阂,你对我不喜也是应该,算我枉费苦心了。”夜天逸转过身,向大门口走去,“云王叔不必送了!不过一墙之隔而已。指不定哪一日中间的那面墙倒塌,云王府和七皇子府就亲如一家了。”

“七皇子好走!”云王爷似乎直冒冷汗。

“呵,在下也期待云王府和七皇子府墙塌的那一日。在下会在七皇子府久住,这墙塌了,会方便许多。”苍亭收起折扇,笑着转身,对云王爷道:“云王不必送了!在下和浅月小姐是故友,十年前就认识。那时候我们还一起下了一盘棋呢!如今一直记忆犹新啊!”

“苍少主好走!”云王爷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浅月小姐,在下明日也回家,苍家上下都想看看当年是哪个小丫头让爷爷一去不回,埋骨天雪山,明日你若也去蓝家,可不能让苍家人失望啊!”苍亭忽然又回头,对云浅月笑得好不深意,“尤其是别叫在下失望。”

“自然!苍少主放心好了。别到时候承受不住我的大礼!”云浅月板下脸,冷声道。

“怎么会呢?浅月小姐多大的礼在下都守得住。十年前早就有教训了!”苍亭笑了一声,抬步跟在夜天逸身后,出了云王府大门。

云浅月不再说话,眼中神色不明地看着二人离开。

“浅月!”云王爷看着云浅月,轻唤了一声。这一声包含多种情绪,但似乎被极力克制,若不仔细听,辨别不出里面的感情,以为与以往无二。

云浅月收回视线,淡淡地看着云王爷,眼中无波无谰。

云王爷似乎被云浅月眼中寡淡的神色所震慑,身子细微地颤了一下,随即垂下头,须臾,似乎暗暗叹息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向里面走去。

云浅月看着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知道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呢!她垂下头,抿了抿唇,抬步跟上他。

云王爷没有去书房,也没有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而是向云老王爷的院子走去。

云浅月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脚印,亦步亦趋。前面走着的人虽然还是她认识了十几年的云王爷的容貌和模样,但这一刻,也许是因为心里清楚他是他的父亲,所以才感觉不同,那背影如山,从来在以前的云王爷的身上找不到那种牵扯的感觉,如今都找到了。更甚至,有他在,她就莫名地感觉踏实。

这样描绘着他脚印的行为有些孩子气,但却是不受她所控制。虽然心中恼恨他扔下她这么多年,但见了他,还是想靠近,撒不出直接对她漠视冷视甚至连面都不见的脾气。更甚至她每每想起他,便会想到十五年前凤凰关那一战,一人大败天圣十五万雄兵,何等的气魄。就觉得让她将心中的所有委屈尽数散去,只化为如山的崇敬。

父亲啊!前世可望而不可求的人!今生以前未曾想到还能再有这种关系的人!云浅月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情绪中,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不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她一下子撞了上去,头一痛,她倒退了两步,听到一声极低的笑声,这样的笑声愉悦润耳,和云王爷的声音大大不同,恍如年轻男子才有的笑声,她抬起头,就见云王爷笑看着她,“真是一个孩子!”

虽然与刚刚在大门口送客时候一样的恭谦眉眼,但却似换了一个人,她一时间有些怔忡,看着他,呐呐无言。

云王爷转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谁叫你停下来的?”云浅月见他转回头,看了一眼四周,如今已经来到后院,除了府中的两个小厮婢女穿梭,这一条路很静,她忍不住发怒。

“脚长在我身上,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小丫头,你自己要撞上来。我一把年纪,险些被你撞倒。你如今反过来指责我,是不是太不讲理?”云王爷不回头,声音隐隐含笑。

“我就不讲理了,怎么着?谁叫我娘死得早,我父王女人一大堆,拿我当根草来着?没有父母教育的孩子,就这样!”云浅月还是忍不住怒意,将她暗埋的刺暴露于阳光下。

云王爷脚步一顿,身子忽然有些直挺挺的僵硬。

云浅月说完话有些后悔,明知道他定然有难言之隐,但还是忍不住对他挖苦任性,这不是靠一个忍字就能忍住的,前面的人是她的父亲,扔了她这么多年,她虽然心里敬重他,但就是忍不住委屈,想将委屈尽数倒给他。活了两世的人当真如一个孩子了,让她不由不相信血缘关系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空气中的气流似乎又片刻静止,云王爷再次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云浅月想着这个人可真是……真是……好像是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有怒也发不出,她本来泄去了一半的恼火腾腾地又冲上脑门,大步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恼怒地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云王爷脚步一顿,转过头,就见云浅月白皙的指尖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他抬头看她,就见到她恼怒倔强的小脸,他僵硬的面色忽然一笑,无奈地一叹,“这话该我问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云浅月瞪着他大怒,“我能要你怎么样?能要你怎么样?你说!我还能要你怎么样?”

云王爷笑意褪去,沉默不语。

“你如今理也不理我,你还要扔下我是不是?”云浅月咬牙问。

云王爷摇摇头,“没有!”

“谅你也不敢再扔下我!这次你若是再敢扔下我,我就……我就……就老死不相往来!”云浅月发狠地看着他,困难地吐出一句话,心中的狠意连云王爷的衣袖都抓破了。

云王爷忽然笑了,“好,若我再扔下你,就老死不相往来!”

“你还笑!扔了我这么多年,你很美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云浅月眼眶忽然红了。她怎么能从这个男人脸上和眼中看不到半分愧色?半点儿做父亲的自觉都没有吗?亏她知道他是父亲的时候高兴得喜极而泣。

“转眼间,我的女儿就这么大了!一人之力撑起偌大的云王府。虽然磕磕绊绊,但也安安然然,活得好好的,连老皇帝都拿你没办法,我难道不该得意?”云王爷伸手摸摸云浅月的头,温声道:“乖,有什么话去糟老头子的院子里再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云浅月哼了一声,拽着他不松手,恼怒地问,“你扔下我,就没半分愧意?”

云王爷眨眨眼睛,认真地看着云浅月,“没有!”

“你怎么能没有?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云浅月执拗劲上来,红着眼睛瞪着他。

“你是我的女儿没错,但扔下你我确实无半分愧意。男子仰于天,立于地。有可为,有可不为,扔下你,就是我的不可为。既然不可为,我为何要愧?”云王爷认真地道:“从小到大,我都做了我认为我该做的事情。无愧于天地父母,更无愧于儿女。若说有愧的话,也就愧于云王府的列祖列宗,我愧于姓云。”

云浅月看着这双平静的眼睛,眼中认真的神色,忽然恼怒就被这样平静的目光给消散了去。她心里有两个自己在拔河,一个是希望看到他愧疚的眼神,就像是她修理了凤侧妃时,那个云王爷悔悟时露出的愧疚眼神,她会冷淡地看着他,对他爱理不理。因为他亏欠了她。一个是被这样平静的眼神和话语折服,想着这才是她的父亲。男子汉大丈夫,他该是真男儿,何等潇洒,将世间之事看得何等通透,做自己想做的,该做的,必须做的,为可为之事。将不可为之事也不会过于愧疚和纠葛。她由衷敬佩。若是让她选择,他宁愿是这样的父亲,虽然他看起来很想让她揍一拳。

“走吧!到了糟老头子那里再说!”云王爷转身向前走去。

云浅月死死拽着他衣袖不松手,站着不动,虽然心里的气怒消散,但还是不想就这样对他妥协。总要他给她个交代,但到底是什么交代,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闹出些什么,她心里不舒服。

“哎,你真是……真是一个孩子!”云王爷忽然一只手像怀里摸去,摸了片刻,掏出一个物事儿塞进云浅月手里,笑道:“这回总该放开我了吧?”

云浅月低头一看,见是一颗糖果,她眼前一黑,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恼着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小-孩-子!”

云王爷伸手揉揉头,有些苦恼地道:“这还真是为难我了,我得到小景的消息急急赶来,身上什么都没带。如今没有给你的东西啊!”

小景?说的是容景吧?打雷劈死她得了!云浅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怒道:“你以为我抓着你就是为了找你要吃的?要东西?你什么脑筋?”

“那你抓着我做什么?”云王爷疑惑地看着她。

云浅月觉得她都要被气死了,偏偏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她瞪着云王爷,他无辜又苦恼地看着她,她忽然泄气,松开手,郁闷地道:“算了!谁叫你是我爹呢!”

“嗯,我是你爹。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云王爷肯定地点点头。

“我看未必!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爹?连哄人都不会!”云浅月气恼地越过他向前走去。心中是真真实实地郁闷。她跟他闹了半天别扭,什么也没闹出来,就好比大力士打牛,打死的却是一只蚂蚁。不,错了,闹出了一颗糖果。天,从小到大她没吃过糖果!

云浅月走在前面径自郁闷,没发现走在他身后的男人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一双眸子内尽是狡黠的笑意。如冉冉星光,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云老王爷的院子。

玉镯正等在门口,见二人到来,连忙恭敬地见礼,“奴婢给王爷请安,给小姐请安!”

“糟老头子呢?”云浅月脚步不停。忽然想起刚刚后面的人提了两次爷爷,也没称呼,说的也是糟老头子,她又忍不住笑了。想着难道这是根里传下来的?南凌睿也这样喊爷爷。

“老王爷在房中休息呢!说谁也不见!”玉镯道。

“不见哪里行?”云浅月哼了一声,径直向里屋走去。

玉镯知道拦不住,也不敢拦,便侧身站在一旁,等着二人进去。

房门是关着的,不仅关着,还是从里面插着的。这事儿还是头一次遇到。云浅月拽了拽门把手,门纹丝不动,她皱眉,想着是不是要一掌劈碎了进去。

“你不是会撬门吗?从外面撬开!”云王爷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门对云浅月建议。

“你怎么知道我会撬门?”云浅月转回头。

云王爷眸光闪了一下,很是快速,“小景告诉我的!”

云浅月眉头皱紧,想着容景知道她会撬门?她没在他面前撬过门吧?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年她就撬过一次门,撬的不是普通的门,而是西延国库。那是几年前她去西延找一个重要的东西救人,只有西延国库有,她于是深夜跑去撬了国库。即便古代的国库,那大锁疙瘩也不及现在的保险箱十分之一的保险,她自然相当容易就给撬开了。那一年她记得容景没在西延啊,不过想想那人什么不知道?于是转回头,哼道:“他倒是什么都告诉你。”

“嗯,告诉我很多你的事情。”云王爷点头,眸光又闪了一下。

云浅月撇撇嘴,从头上撤下一根簪子,从门缝伸进去,用巧劲搅合了片刻,“吧嗒”一声,里面的门闩脱落,掉到了地上,她将簪子插回了头上,伸手一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糟老头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似乎对他们到来无知无觉,她慢条细理地走了进去。

云王爷随后跟了进去。

云浅月来到床前,低头看了一眼,糟老头侧身睡着,鼾声如雷。她伸手去揪他胡子,一边揪一边道:“你再装睡,我就将你胡子拔没了,一根一根地拔,直到你醒来为止。”

“你个臭丫头!反了你了。”云老王爷打开云浅月的手,从床上跳了起来,哪里有刚刚的鼾声如雷?一双老眼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不装睡了?”云浅月慢慢地撤回手,转回身坐在软榻上,看着二人,慢悠悠地道:“今日就豁出去跟你们耗在这了。不跟我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将这云王府拆了,也不让你们俩好过!”

“你个臭丫头,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爷爷!”云老王爷勃然大怒。

云浅月抖了抖手腕,挑眉,“我的好爷爷,您与其对我怒,不如想想怎么保住您这个屋子。若是我的手一抖,心里一个不高兴,给掀翻了,您可就没地方睡了!”

“你……”云老王爷看着云浅月一副跃跃欲试拆房的架势,怒极失语,片刻后,转向云王爷,恼怒地道:“你生的好女儿!”

“是我生的好女儿!她若是不好,父王当年又怎么会让我不准见她!”云王爷慢慢地吐出一句话,转身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云浅月一怔,看了云王爷一眼,又看向云老王爷,“是你不让他见我的?”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不理会云浅月,对云王爷道:“你还算守信!”

“您让我在云王府的祖嗣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誓,我若见她,她就断胳膊断腿,您说,我哪里还敢?”云王爷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慢声慢语地道。

云浅月腾地站起来,瞪着云老王爷,怒道:“糟老头子,你凭什么不让他见我?还发毒誓?”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原来问题症结在这里。

“凭什么?就凭我是他老子,你是我孙女。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将我老头子扔在这里。他若是见你,将你也拐走了怎么办?”云老王爷瞪眼。

“那你也不能剥夺我的父爱!”云浅月也瞪眼。

“父爱?你不是有父亲吗?”云老王爷哼了一声。

“我和他不亲,他眼里只有那一大堆小妾,哪里有我!”云浅月说话几乎用吼了。

“他总归是你大伯!臭丫头,原因不在他,在你,他虽然窝囊,但对你开始也挺好,还不是你对他冷着脸,装疯作傻,纨绔不化,越来越不像样子,渐渐的他才不理会你了。”云老王爷挖了云浅月一眼。

“他让你发毒誓你就发毒誓?你脑子怎么长的?”云浅月转头瞪向云王爷。

云王爷无奈一叹,“我不发毒誓有什么办法?他不但用你娘的命威胁我,还用他自己的命威胁我,我不答应,就带不走你娘的棺木,他就自杀。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割破的不止是皮肉,都见了骨,我再不吐口,他就真死了。你觉得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这样?”云浅月转头有看向云老王爷,见云老王爷得意地挑眉,她大怒,“你这个老头,你怎么这么坏!”这个老头子是他爷爷,她骂人的话一大堆,但也没法真骂出来。一个“坏”字却不解气,更没威慑的力度。怒道:“他是我爹,见我怎么了?你干嘛非不让?见了他我哪儿能就跟他走了?”

“那没准!我老头子没把握的事儿不做!”云老王爷半丝悔意也无。

“你……”云浅月气急失语。不愧是他爷爷,也不愧是他父亲,她不愧是他们的孙女女儿,看看,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绝对不是没有道理,一山更比一山高。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问道:“那怎么如今又让他见我了?不怕我断胳膊断腿了?”

“约定是十年!从你娘离去时算起,十年内不准认你。如今过了!毒誓自然解除了。”云王爷叹了口气道。

“我娘离开时候我两岁半,十年已过就是十二岁半,但我如今十四岁半。这剩余的两年你做什么去了不来找我?”云浅月又看着云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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