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回来的，太迟了。”
何田田直视着那漆黑的枪口，正午的阳光，在客厅里洒下大片的金箔。
让苏阮的轮廓也染上了一层金边，温暖如初。
却唯独照耀不到她的角落。
她缓缓开口道：“虽然不愿承认，但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我曾经以为，只要拥有了所谓的朋友，我就不再孤单，不会再回到当初的日子。”
苏阮的拇指摩挲着扳机，笑道：“是指你在学校被霸凌的日子吗？”
被说中心事，何田田的脸色略变，旋即点头道：“是，我不想再回到被人肆意欺凌的日子，我也想要结交更多的朋友。”
“所谓的亲朋好友，无非就是人在社会关系中的位置与权力，从前的我，丝毫不动这个道理。。”
“直到我进入大学读书，摆脱曾经的自己，我开始有了更多的朋友。”
苏阮默默地听着她的阐述。
“有了朋友的相伴，我每天应付在朋友之间，虽然很累，需要时常照顾着别人的心情，但我甘之如饴。”
“久而久之，我再也不需要青莲app了，这个软件也从我的手机卸载。”
“直到，你的失踪之后。”
何田田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自嘲的弧度。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要寻找陈霖，但还没有联想到青莲app上面。
然而，当她担忧着陈霖下落之时，却发现，往日里看似与陈霖更加要好的朋友，对陈霖也不是那么上心。
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中，泛起层层涟漪之后，重归平静。
没有人再记得，曾经有一颗石子坠入黑暗。
就像，她曾经杀过的那个人。
那是霸凌了她数年的同学，最终被她割喉杀死，那淋漓的鲜血犹在手上流淌。
她在家中躲了一夜，到底还是决定去往警局。
但当她叙述案情的时候，警察却告诉她，压根就没有那个人，她的罪名全部不成立。
活着的人，犯下的罪，如果找不到存在的证据，是否算是真的存在？
亦或，仅仅是一颗石子坠入湖中的层层涟漪？
何田田从那时起，就经常梦见她曾杀害过的那个人。
讽刺的是，这世上唯一记得这个受害者的人，却是她这个加害者。
她再次茫然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可对于何田田来说，这些社会关系，比如父母与子女，兄弟姐妹，夫与妻，朋友……
就像是一根根细长的丝线，太过脆弱了。
苦苦维持这些东西，真的值得吗？
“倘若是普通人，哪怕再怎么纠结这个问题，依旧要转身投入这些关系之中。”
“但我，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常言道，除了生死无大事，因为死亡的平等，让生命拥有了意义。”
“可当你见识过青莲app上的各种奇迹，见识过真正的死而复生，你还会再看一眼那些愚蠢的东西和规则吗？”
何田田站起身，缓缓站起身，对苏阮感激笑道：“所以，我很感谢你的失踪。”
“如果你回来得早一点，我或许不会发现这个真相，自然也不会再被青莲app选中，并且不由自主地投入其中。”
听到这些，苏阮啧啧两声，毫不留情地笑道：
“看来你已经从拼命挣扎的贞洁烈女，变成只想躺下来爽一把的痴女了。”
此前她见到何田田的时候，这个女主还在顾忌着善恶与道德，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看来，她的三观被彻底击碎……不，应该说，唤醒了她内心真正的恶。
“你要杀我吗？”
何田田的嘴角噙着笑意，微微上前，主动地将胸口抵住枪口：“你说过的，杀人者，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来吧，从我想通这些之后，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见到她如此主动，苏阮满意笑道：“那多不好意思的，但是，如你所愿。”
“砰——”
枪的后坐力，让苏阮的手臂有一瞬的发麻。
不过，那颗射出的子弹，打在了何田田原本所站位置的后面。
“你他吗疯了吗！”
洛临凤的怒骂，直接喷向被她一把推开的何田田。
“……洛姐？”
何田田惊讶又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料到洛临凤的突然出现。
“做了这么多的前戏，不会只让我打一枪吧？”
苏阮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对再也绷不住的洛临凤调戏道。
然而，洛临凤只是瞪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了像是被大人抓包而略显无措的何田田。
“就是因为这个狗屁理由，你才会选择走这条路？”
她气到快要炸肺了。
洛临凤自认，她经历过这么多的世界，识人的本事也算不错。
可她竟然看不出何田田骨子里的偏执与疯狂。
这就尼玛离谱！
“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绑架你的神父，对你进行了洗脑？”
洛临凤还在拼命为她找开脱的理由。
“你别冤枉人家神父。”苏阮义正言辞地说道，“在遇上01之前，她就有了发疯的挣扎。”
“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疯狂……”
洛临凤大声呵斥：“你丫给我闭嘴！”
“行吧。”
苏阮像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耸了耸肩，表示闭嘴。
解决完了这个嘴毒的祸害，洛临凤重新看向何田田，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片坦然。
“洛姐，你也被青莲app选中了吗？”
何田田询问道。
“没有。”洛临凤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何田田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这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世界。”
“不然，在我杀了你的时候，肯定会哭出来的。”
她又在洛临凤与苏阮之间徘徊，突然有些释然地说道：“原来如此，我一直感觉，洛姐你对我的照顾，好得不太真实。”
“看来，你们是早就认识的，你是……带着某种目的来到我身边的吧？”
洛临凤无奈承认：“我确实是有意接近你，但我只是想要让你好过一点，除此之外，我对你没有掺杂其他的心思。”
“嗯，我相信你的。”
何田田的眉眼柔和了少许，笑道：“其实，我有悄悄回去过学校和家里。”
“因为我的失踪，爸妈更在乎弟弟了，弟弟也庆幸于我早点死了，家里的东西就全是他的了，还有那些我曾经苦苦维持的朋友……”
“只有你，还保留着我曾经的东西，仿佛我还会回来。”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眼眸却愈发凛冽：“但我，不会再想回到那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