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寒是觉着尘埃落定了，瞒了那么久燕舞有孕的事情，竟然在南疆大战开战时，在群臣请柬请求遣兵支援前线时说出。
其心如何，众人皆知。
这消息还没传到南疆，但先进了行宫。
赵明珠知道这消息时，险些没抓稳手中的茶盏，摔个粉身碎骨：“燕舞有孕了？”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惊讶与震撼，“她是楚王送进宫的暗桩，怎么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萧锦书嘴角轻勾，全是讽刺的意思：“谁没有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呢？就算是有云袖的前车之鉴在先，也拦不住她们的狼子野心！”
“她不是有个姐妹，与她一同进宫的吗？如今妹妹得宠有孕，姐姐倒是一点风声没有，不知是还死心塌地地忠于楚王，和姐妹反目，还是躲在哪处暗自伤神，可怜自己没那么好的命！”
她话说的尖酸刻薄，可眼中却全是激昂的怒气。
燕寒为何专挑昨日去大告天下，不就是巴不得把消息传入南疆，让燕彻执死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吗？
安安分分，乖乖地在沙场为他保家卫国，别耍那些花招才是正道，否则断了你南疆的粮草支援！
储君死了又如何，如今水贵人腹中还有一个孩子！至于林必安？亲生儿子都不在乎的人，怎会在乎一个臣子！
赵明珠却缓缓摇了摇头：“我总觉着不是。”
萧锦书不知道云袖怎么死的，可是莺歌、燕舞知道——不仅知道，因为就是她俩下的手！能为翟丹青做到这种份上，不惜双手染上鲜血去摊上个人命的死士，怎么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只为怀孕争宠？
实在是太荒唐。
“不是，那还能是为什么？燕寒逼着她怀的……”
萧锦书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因为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寻常人家，女子不愿意怀孕，悄悄喝下落子汤便也罢了，可是这是皇宫，皇上的后宫！燕寒打定了主意要一个女子为他生儿育女，有的是办法阻止她服下任何落子汤药。
再加上方才说“莺歌销声匿迹许久”……实际上莺歌多久没有消息，燕舞便也杳无音讯多久。楚王不是没有发觉端倪，而是因为边疆战事和楚地事务太过于繁忙，时不时地还要抽出时间去安抚萧烨那个喜怒无常的，便总是忙着忙着便忘了这茬。
如今细细想来，的确蹊跷的地方太过多了！
“萧妃娘娘留在京城的眼线可有法子找到水贵人，再见上一面？”赵明珠问。
萧锦书摇摇头：“陛下疑心重，能让莺歌燕舞两姐妹这么久都没点消息便说明铁了心地要护着这孩子……我留在宫里的人，那些三脚猫功夫……”她不在说下去，赵明珠也听明白了。
情况棘手，实在难以下手琢磨。
“也许只能求助楚王殿下了。”赵明珠说着便起身绕去书桌前，拿起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萧锦书连忙阻拦：“你现在一个死人，送什么样的名义去寄信？这一做，不就全部暴露了！”
赵明珠不抬头，只是继续写：“我是不行，但萧妃娘娘可以啊。”
“胡说八道！”萧锦书说道，“你可知后妃与前朝官员勾结是大罪？特别是翟丹青这种量级的藩王！若是被发现，本宫比燕彻执死的还早！”
赵明珠与萧锦书相处几日，对她的确有所改观。
她的确跋扈，但跋扈之余，实际不失可爱娇俏。譬如此刻，她义正言辞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着话。
“萧妃娘娘，”赵明珠轻笑出声，“你我的确都没有理由直接写信给楚王。但，姐姐思念弟弟，寄封家书总是可以的吧？萧大人与楚王殿下素来交好，书信来往，也是合乎情理的吧？”
萧锦书这才明白赵明珠的意思。
“你直说便是，干什么与本宫打哑谜。”萧锦书松了口气，她绕到赵明珠身边，看着她写下的信，“你确定，楚王有办法？”
“没有也得有。”赵明珠头都不抬，“楚王殿下素来最恨背叛，如今一手培养起的死士，一个背叛他，一个下落不明，他怎会善罢甘休？定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如此便好。”萧锦书点点头，“你写完了，本宫就派人差给萧烨，再转交至翟丹青。”
一盏茶后，信送出去了。
赵明珠和萧锦书一同在屋中坐着，窗外的几率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赵明珠不由地有些贪恋那暖阳。
“眼瞅着，该入夏了吧。”
她喃喃自语，却没想到萧锦书会接话。
“是啊，入夏了。”
“娘娘这语气，怎么莫名有些惆怅？”
问到这里，萧锦书的眸色明显黯淡了些，她垂下头：“夏至，是我的永执的生辰。今年夏至一到，他都该是而立之年了。”
这是赵明珠第一次听见萧锦书说起燕永执，往常都只从燕彻执口中听过。
也知道燕永执是萧锦书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
“大皇子在人间匆匆十年，却已经出类拔萃，优秀得令人侧目。”赵明珠也只能安慰，“这样说的话，怕是比有些人庸庸碌碌的几十年都有意义。”
萧锦书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出类拔萃的优秀？”她唇畔都是苦涩，“不止。我的永执，何止你说的那点？无论是读书习字，操兵练武，还是琴棋书画骑射，他都样样精通，做的比上手数年的孩子都好……他父皇说，永执比所有的儿子都优秀。”
提及亡子，她眼中是深深的骄傲、怀念与落寞。
赵明珠忍不住问：“萧妃娘娘，如今您还恨太子吗？”
“……”萧锦书沉默了一瞬，眼中的忧伤更甚，“恨。”她说的斩钉截铁。
“……”赵明珠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萧锦书接着道：“可是我更恨我自己。因为我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卯足了劲去恨燕彻执了。甚至如今我迫不得已地为了弟弟的前途，要带着整个萧家去为他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