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澄眉心微蹙,沉默了片刻,君栖野见状,继续沉声道:“那夜我们带阿慈去取魂灯,祠内设有无暇虚阵,本是无解之局,可阿慈只是不慎滴落一滴血……殿内万盏魂灯,竟与之共鸣,光华大盛。”
江晏紧盯着墨澄:“墨瞎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见识最广,知道什么情况不?”
墨澄罕见地摇了摇头,眼底也带着一丝不解:“此事,我也不甚清楚。”
他略一沉吟,抬眸道:“但有一人,或许知晓……”
萧烈立刻会意,脱口而出:“夜冥霜?”
君栖野与江晏闻言,脸上齐齐露出困惑的神情:“啊?那个老魔头?”
“他活得够久,知晓许多上古秘辛。”墨澄微微颔首,“不过,你们无须过度担忧,这并非坏事。”
“待时机成熟,等阿慈自己想说了,她自会向我们说明。”
君栖野闻言,唇角微扬,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轻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丫头自己,也根本不清楚这其中的奥秘?”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脸上缓缓浮现出此言有理的神情。
江晏一拍大腿:“还真让你说对了!小豆芽菜之前就提过,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秘籍、丹方,都是在一个无名山谷里捡来的。”
墨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赞赏:“如此说来,倒是她自身的机缘,没想到我们阿慈,还是个身负大气运的小福星。”
君栖野眼底笑意更深,意味深长地看向墨澄:
“若她不是这般有福气……又怎能恰好遇上你呢?”
墨澄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沈慈安静的睡颜上,声音低沉而笃定:“遇到她,是我的福气。”
萧烈在一旁听着,也用力地点头,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嗯!也是我的福气!”
江晏看着他们,无语地笑道,语气却软了下来:“行啦行啦,知道你们都有福气,行了吧?”
他收敛了笑意,看向墨澄,语气认真:“死瞎子,老子认识你几百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把一个人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你真舍得……将来离开她啊?”
墨澄没有立刻回答,洞府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他只沉默了一瞬,随即伸出手,轻柔地抚过沈慈散在枕边的头发,“你们帮我好好看着她。”
他最终只是这样说道,声音平静无波。
“我去一个地方。”
话音未落,白色身影已如雾气般消散在原地,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江晏望着他消失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惯有的戏谑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怅惘。
“老君,”他轻声问,“你说……当年要是没出那档子事儿,以这家伙的资质心性,早该飞升仙界,得证大道了吧?”
君栖野摇着折扇,眸光悠远,最终只是淡然道:“万事万物,皆有缘法,那是他命里该有的劫数,躲不开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回石床上沉睡的小姑娘,温和道:“何况……若没有从前那些事,又怎会有今日,能遇见我们阿慈呢?”
萧烈在一旁用力地点头,努力总结道:
“我、我知道!这就叫……缘,妙不可言!”
明明他们和沈慈相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有些人从见第一面开始,就注定会是一辈子的牵挂。
几人便在洞府中随意落座,守着尚未苏醒的沈慈,一边品着她亲手酿造的、带着独特花果清甜的美酒,一边静默地等待着墨澄归来。
……
沈慈是被一阵清浅而熟悉的酒香唤醒的。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熟悉的、泛着青幽光泽的青石天花板,这里是……墨大哥清修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紧,声音有些沙哑:“墨……墨大哥……”
守在旁边的三人闻声立刻望了过来。
君栖野身形一闪便已至床沿,俯下身柔声问道:“阿慈,醒了?感觉如何,身上还疼吗?”
江晏也大步凑到床边,语气里带着赞叹:“还得是墨瞎子本事大!你伤得那么重,他给你疗伤后,这才过了半日你就醒过来了。”
萧烈则有些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沈慈面前,憨厚的脸上满是关切:“阿慈,喝……喝水。”
他一只手稳稳端着水杯,另一只手则轻柔地伸到沈慈背后,小心地将她扶坐起来。
沈慈虽有好多问题想要请教,但此刻确实口干舌燥,便先接过水杯,轻声道:“谢谢萧大哥。”
温水入喉,干涩的嗓子顿时舒缓了许多,她下意识地转动小脑袋,目光在洞府内搜寻起来。
君栖野见状,没忍住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别找了,你墨大哥有事出门了,晚些便回。”
沈慈捂住被敲的额头,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哦……谢谢哥哥们守着我。”
江晏看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来气:“你嘻嘻个啥?受了这么重的伤,膝盖都快废了,不疼吗?”
沈慈闻言,只是浑不在意地摇摇头,语气轻松:“这点皮肉伤,不算什么的。”
比起前世在魔渊崖底,被那阴寒魔气日夜侵蚀五脏六腑、如同碾碎神魂般的剧痛,眼下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三人眉宇间同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
萧烈俯下身,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像一只试图安慰同伴的大型动物,沈慈被这柔软的触感弄得咯咯直笑:“萧大哥,好痒呀。”
江晏看着她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憋屈,火气蹭地又上来了:“死豆芽菜!你干嘛拦着瞎子?就该让你那混账爹彻底消失!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对他心软?!”
沈慈闻言一愣,随即下意识地低下头。
君栖野不赞同地瞪了江晏一眼:“你就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刚想温声安慰,却见小姑娘重新抬起头来,脸上并没有他们预想的悲伤或挣扎。
“我不是心软,”她轻声纠正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江晏迫不及待地追问。
君栖野和萧烈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沈慈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墨大哥的手上,沾上那种人的血。”
她顿了顿,认真地补充道:
“他那么爱干净。”
三人:“……”
洞府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这个理由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但看着她那双不掺一丝杂念的眼睛,他们心中虽有万千不解,最终却化为了同一个念头——
不理解,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