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刘榕气不过,一脚踹向他的腹部,狠声道:“以为将自己妻儿藏起来,就能逃过一死?普天之下,王爷要杀的人,谁能护得住?”
提起妻儿,刘玥面色有些许动容,却依然没有出声。
瞧那模样,竟像是真的认为幕后新主能在谢晋白手中将他妻儿护住。
刘榕愕然。
谢晋白同样也是。
他不是自大狂妄之辈,可现如今整个大越上下,他实在想不到,有谁能护住他铁了心想杀的人?
就是掘地三尺,他都能把人找出来。
谁能让刘玥生出这样的自信?
沉思几许,谢晋白眸色微敛,“你是皇后的人?”
刘玥不语,急促喘息,内脏受伤,有血不断顺着唇角滑落。
“什么时候投靠过去的?”
谢晋白脸色沉了下来:“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她的人?”
刘玥,刘榕等人,都是他父皇给他选的,自幼跟在他身边。
在得知皇后并非自己亲生母亲前,谢晋白对她是不设防的。
要是皇后想横插一手,在他身边安排了自己人,太简单了。
所以,刘玥的主子,一直是皇后。
“好一个忠仆,”
理清思绪,谢晋白冷笑:“她给了你什么底气,让你愿赌上身家性命,妻儿老小来背叛我?”
靠那些一路不断出现的刺客?
还是羌族那些乌合之众?
或者是想赌,趁他身受重伤,又对心腹不防备从背后一击,直接取他的命?
可即便得逞杀了他,作为刺客,刘玥又有什么好下场。
皇帝虽病重,但还有口气在,他胆敢光明正大杀害当朝皇子,这是找死。
除非……
谢晋白眸色一凝:“皇后是用什么控制了你?……毒物?还是你妻儿…”
话未说完,他已经排除后者。
刘玥还不到而立,妻儿对他来说,随时可以再有,比不上自己的命宝贵。
他绝无可能,因为妻儿在皇后手里,而选择赌上身家性命。
如此,……那就只有被毒物掌控了。
听命皇后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敢不听话,必死无疑。
这样的情况下,才驱使他背弃他这个明面上的‘主子’。
思及此,谢晋白豁然转身,“去请军医。”
刘玥不同旁人,十几年的主仆情分,他总要弄清楚对方背叛真相。
刘榕躬身应诺,正要离开,这时,始终沉默的刘玥终于开口。
“不用劳烦军医,殿下所料不错,属下的确中了毒,”
他受了重刑,一开口又是血沫往外涌,但到底是武将出身,声音还是沉稳。
“自十岁到您身边开始,属下就中了七星散,解药在皇后娘娘手里,每月一粒,不可不服,否则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属下一直以为娘娘是您的生母,七星散是她想保证您身边人的忠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们会反目…”
刘玥苦笑:“那十余年里,属下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奸细。”
他们的主仆情分没有半分虚假。
谢晋白双目微眯。
他是三年前把刘玥从区区一随身侍卫,直接提拔成羽林卫副统领。
兵权在握的同时,也不再跟随他左右。
也就在那一年,他发现了皇后并非自己生母。
不再贴身跟随左右的刘玥,自然不会知道。
也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再后来,崔令窈落水,他和皇后母子反目。
以其人之道给皇后下毒。
这一系列事,他身边可用的人太多,全部都没有经过刘玥的手。
真是阴差阳错。
让皇后埋了十余年的暗棋,三年后的现在才暴露。
“为了区区解药,就敢背叛主子?”刘榕还是不解恨:“你若是坦白交代,何至于此!”
他们一同长大,亲如手足。
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最亲近的人,竟然是内奸。
更不愿见刘玥沦落到如此下场。
若他坦白交代,以谢晋白的脾性,即便容忍不了身边出现叛徒,但起码不会对他妻儿老小赶尽杀绝。
刘玥摇头:“我不敢赌。”
这三年,谢晋白杀性太重,太重。
左右他都是必死无疑,只是为家人求一条活路。
与其坦白,奢求嗜杀成性的男人会饶过自己的妻儿,不如选择他认为更稳当的那条路。
刑堂内,陷入短促的寂静。
谢晋白心口突突直跳,一时之间竟不敢去深想,刘玥到底有什么底气,能笃定,在已经背叛他的情况下,自己还会放过他的家人。
突然,凭空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
崔令窈!
脑中闪现的名字让谢晋白面色煞白。
他猛地站直身体,伸手恶狠狠掐住刘玥脖子,“你都做了什么?”
到底有什么后手!
窗外响起雨滴声。
像是约好的暗号,瓢泼大雨,顺着瓦片滴落在地。
刘玥竭力吊着的那口气一松,又喷出一口污血,还不忘安抚自己几欲崩溃的主子:“殿下放心,王妃不会有性命之危。”
他不是唤裴姑娘,而是直接称呼王妃。
显然已经确定,崔令窈借了裴姝窈身体重生的事。
也因此,亲眼目睹过谢晋白三年疯魔的刘玥,笃定那会是皇后手中最大的筹码。
比起他们那点浅薄的主仆之情,他还是寄希望于崔令窈的安危,能让谢晋白投鼠忌器。
刘玥缓缓闭上眼,只希望家人能得以保全。
此生,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只要皇后母子反目,那他便注定一死。
“来人!”谢晋白暴喝:“传军医,给本王把他这条命给吊住了!”
想死,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豁然转身,想要往外走,整个人身体却是一个踉跄。
“殿下!”刘榕急忙去扶,却发现自家主子手臂在发颤。
“刘玥说了,裴姑娘不会有性命之危,您千万……”
谢晋白一把推开他,伸手狠狠抹了把脸,疾步冲进雨幕中。
平洲城内,风起云涌。
…………
另一边。
崔令窈坐在轿子里,外面狂风暴雨,轿夫们不够稳当,颠的她在里面东倒西歪。
不断有雨从侧窗飘进来。
透过轿帘,眼看就要上石桥,再过不远处就有一座旧庙可用来避雨,外头却突然混乱起来。
不知谁喊了声:“是羌族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