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干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凑到他干裂的唇边。
“喝吧。”
“咳咳！”
水呛进了气管，他拼命地咳嗽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拼了命地吞，一口接着一口。
喝完，他仰躺在地上，缓缓闭上眼。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望向林嘉。
“谢谢。”
“能起来吗？”
林嘉擦了擦额角的汗。
颜砚辞轻轻摇了摇头。
“我腿……怕是断了……动不了。”
他想试着动一下左腿，可那条腿却软塌塌地歪在一边。
林嘉心里“咯噔”一下。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难不成真要她一个人，背个成年男人下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瞅了眼颜砚辞，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人是她救的，总不能扔在这儿等死吧？
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要是她现在跑下山找人来帮忙，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野狗、野猪，哪样不是要命的？
说不定等她带着人回来，看到的只是一具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林嘉脑袋胀得发疼，真想拍自己一巴掌。
怎么偏偏撞上这倒霉事儿？
她一咬牙，闷声道。
“我背你下山。”
颜砚辞愣了一下，眉头微皱。
他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最后只挤出两个字。
“……多谢。”
林嘉没废话。
她把自己的背篓抽出来，塞进他还能动的那只手里。
“拿着。”
然后转身蹲下。
“上来。”
他用仅能动的右胳膊，艰难地撑起身体。
那条还算完好的左腿也微微发力，一点一点蹭过来。
终于，他颤颤巍巍地趴上了她的背。
那一瞬间，林嘉浑身一沉。
脚底发软，差点当场跪趴下去。
她双手死死扣住他的大腿，拼了命，才站直了身子。
山路坑坑洼洼，碎小草硌得她每走一步都疼得心尖发颤。
脚底的草鞋早被磨破了，脚趾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背上的男人，全程没出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视线开始发黑。
脚下一软，几乎要跪倒。
就在要倒下的前一刻，脚下的路突然平了。
远处隐约传来鸡叫、狗吠，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快到村口了！
她心头一热，一股酸涩冲上鼻尖。
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咬着牙把人背到了山脚下。
村口大树下，几个村民正唠嗑。
忽然看见这一幕，全都愣住了。
“哎哟喂！这咋回事啊？”
“天爷！这人是被车撞了？”
林嘉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挺挺扑在了黄土路上。
尘土扬起，糊了她一脸。
她咳得撕心裂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个婶子赶紧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嚷着。
“快快快！扶她起来！这孩子脸色都青了！”
“妹子！你咋了？这是谁啊？怎么搞成这样？”
林嘉缓了半晌。
“婶子……谢谢……这人是我上山捡柴时碰上的，掉进猎人的坑里了……你们……能不能用牛车，送他去卫生所？”
她断断续续讲完。
几个人这才缓过神。
有人跑去叫人，有人拿来水壶，有人跑去通知村医。
“快去叫老杨头，牵牛车来！”
谢婶子扯着嗓子喊。
林嘉摊开双手。
掌心全是血口子，边缘已经发红溃烂。
一动就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一只满是泥垢的手颤抖着伸到了她面前。
掌心躺着一小块东西。
林嘉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撞进一双眼睛里。
颜砚辞脸色白得吓人，几乎泛出青灰。
可偏偏那一双眼睛，亮得不像话。
“谢了。”
他声音沙哑。
“我身上没别的，这个，给你。”
林嘉这才低下头，看清楚了掌心里的东西。
是一块玉佩，大概拇指大小。
通体温润，白得纯净无瑕，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物件。
“不用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
这么值钱的东西，又来路不明。
万一是什么大户人家丢了的信物，牵出什么恩怨来。
她一个小人物，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拿着！”
颜砚辞忽然用力，一把将玉佩塞进她手心。
“你救了我命。我颜砚辞，这条命，是你给的。”
他喘了口气，胸膛起伏着，继续道。
“今天没你，我早就躺那地里烂了。骨头被野狗叼走，连口薄棺都捞不着。”
“这玉佩，我打小戴到大，从没离过身。娘临走前亲手给我系上的。你要是不收，我今晚睡不着。”
林嘉低头，看着掌心那块玉。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可奇怪的是，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许久，她垂下眼帘，将那块玉佩牢牢攥在了手心。
“行，我收了。”
她终于开口。
“反正我救了你，就当是你给的谢礼吧。”
颜砚辞见她收下，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牛车到了！”
老杨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牛车吱呀吱呀地晃了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围上去，把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抬了起来。
“妹子，你不一起走？”
一个中年妇女探头问她。
“婶儿，我不去了，我得赶回村里。”
林嘉摇头，语气平静。
“麻烦你们，送他到卫生所就行。”
她跟这人非亲非故，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万一对方是什么逃犯，她掺和进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哦，那行吧。”
那女人叹了口气，也没多劝。
颜砚辞躺在车上，听见她的回答，侧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下一瞬，他眼皮缓缓垂下，再没出声。
牛车载着他，朝着公社卫生所的方向一点一点地远去。
林嘉静静站了几息，才背起自己的竹篓。
她掏出那块玉，低头看了一眼，放进了空间里。
又辨了辨方向，确认了家属院所在的方位。
随后便朝着那个方向坚定地走去。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家里，冲一个热水澡。
可脚底刚踩上一条狭窄崎岖的土路，后背突然一凉。
林嘉依旧保持着前行的步伐，但全身的肌肉却在眨眼间绷紧了起来。
自从喝了那口灵泉水之后，她的身体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力气大了许多，连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
而此刻，她听见身后的草丛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
窸窸窣窣，像是有人正贴着地面悄悄挪动身子。
她不敢贸然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假装揉着酸胀的胳膊。